谈潇。雪扬在心里默默地念了遍他的名字，然后还是没忍住，抬眼去打量他脑袋上那张牙舞爪的两根呆毛，视线扫过他手中拎着的四四方方的盒子，上面赫然印着“美好”两个形态优美的字体。　　　　雪扬很确定，那就是她妈妈所说的，她的生日蛋糕了——谈潇在进电梯之后，瞅了眼楼层按钮，见17这个数字显眼地亮着，他微微侧头，拿视线扫了眼立在自己斜后方的湛雪扬，什么也没说，又转回了头去，静静地站在那里。　　　　电梯上到五楼的时候停了下来，门打开，涌进来五六个人，男男女女，约莫二三十来岁，手里都拿着啤酒，其中一个人还抱了桶全家桶在怀，嘴里嘻嘻哈哈的，按下了顶楼键。　　　　雪扬被一个身形圆胖的哆啦A梦式人物挤去了电梯角落，只是这位“哆啦A梦”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点，他手舞足蹈地描绘着他今日的办公室见闻，差点没一胳膊捣在雪扬的花上。她抱着花再往后缩了缩，别看她有着一米六八的身高，但也只是个空架子罢了，面对这些社会人士，她觉得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万一是喝醉了的发起了酒疯呢……　　　　谈潇就是在这时候，瞅了个空隙，转了个身，长腿一伸，就跨到了雪扬身前来。一个抱了花，一个捧了蛋糕盒，两张脸四只眼，一边诧异呆傻，一边笑眼弯弯。雪扬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男生也是可以笑得用“笑眼弯弯”这个词来形容的。　　　　一旁一个化着精致妆容的姐姐将这一幕全然看在了眼里，她拿了啤酒瓶，敲了下“哆啦A梦”的壮实胳膊，冲着雪扬和谈潇那边努了努嘴，笑骂：“你看看你给人小姑娘都挤哪儿去了，还要人小帅哥来英雄救美，你个万恶反派。”　　　　“哆啦A梦”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个人都占了多大一空间去，他艰难地扭头，看见自己身后的那两个高中生，都在努力维护着他们怀里的东西，赶紧一边向前挪了一步，一边连连说着“不好意思”。　　　　雪扬向那位长得有几分神似金泰熙的小姐姐投去了感激的一笑，小姐姐也报以美貌笑容。　　　　十七层这就到了，谈潇走在了前面，还不忘回头看了湛雪扬一眼，看她是否有跟上来。　　　　“那是安外附中的校服吧，果然好看~不知道网上有没有的卖，我也想买来穿穿~”　　　　“你这把年纪不适合扮嫩了吧？”　　　　“滚！”　　　　“你看看人高中生，都知道怎么照顾小女友，还送花送蛋糕的，你们这些油腻大叔还不赶紧学着点儿！”　　　　……　　　　这是电梯门合上前，雪扬听见的社会人士们的七嘴八舌。有谁会送女友康乃馨啊，她很想翻个白眼了就，这妥妥地是要被分手的节奏啊。　　　　果不其然，谈潇拎了蛋糕，站在了湛雪扬家门口。雪扬从他身边绕了过去，掏出钥匙来开门。门打开了，雪扬没有立即就进去，她转过了身，扫了眼蛋糕盒子，又抬眼看向了谈潇：“谢谢。”她说，这是感谢他刚才在电梯里的举动。　　　　谈潇脸上是他那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他将蛋糕盒子递给了湛雪扬：“生日快乐。”　　　　这是他同她说的第一句话。　　　　家里来了不速之客，是雪扬妈妈的前同事，雪扬喊她赵阿姨。赵阿姨不知道今天是雪扬的生日，看见她拎着蛋糕，抱着花束出现在客厅里的时候，还拍打了下雪扬妈妈，笑道：“哟，今天你生日啊，看你女儿多乖巧，还给你买东西了。”语气里带着丝她自己都不容易察觉到的酸意。　　　　“不是哦，今天是雪扬的生日。”王曼客气地笑，站起身来。“你碰到送蛋糕的人啦，这么巧的。”她接过蛋糕盒子，放进餐厅桌上。雪扬心想，是呀，你都不知道那有多巧。　　　　“还有这花儿……”　　　　“送给你的，妈妈生我辛苦了。”她将花儿往她妈妈面前一送。　　　　王曼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高兴，但还是竭尽全力地板了脸：“又乱花钱，跟你爸一个德行，尽买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她嘴上这样说着，但还是去那边的博古架上，拿了个玻璃长颈瓶下来，去厨房灌水。　　　　“这是你女儿的一片孝心。”赵阿姨也跟着进了餐厅来，向厨房里的王曼笑道，“不像我家那个丫头，一个星期也不知道打一次电话回来。”她愉悦地抱怨着。　　　　“你家靓靓那是高材生，大学里多忙啊，顾不上打电话也正常。”王曼捧了花瓶出来，“我们雪扬要是能有靓靓一半的聪明，我也就不用操心了。”　　　　“别胡说。”赵阿姨拉了雪扬，笑道，“雪扬都是留过学的人了，可不比她靓靓姐强多了。”　　　　雪扬只好摆出了标准的应付长辈的笑脸来。又到了“别人家的孩子”的时间了，她在心里无奈地叹气。　　　　“什么留学哦，不过是她们那学校和国外弄的一个交流活动。”王曼剪开了包扎花束的彩带，一边插着花，一边娴熟地抱怨着，“出国这一年，也不知道落下了国内同学多少功课，更别提是跟你们靓靓一样一中出来的比了。马上附中也要文理分科了，我看她现在这成绩水平，怕不是要去学文科。”　　　　“附中也好得很啦，每年考上985 211的多少人啊。”赵阿姨安慰道。　　　　“那也比不上一中啊。”王曼说着就来气，“当初填志愿的时候，那么高的总分，我们都叫她填一中，不听，和她那个初中班主任，就姓周的那个，瞒着我填了附中，还说我们雪扬适合学文，可真把我气个半死。”　　　　又来了，雪扬在心里默默地翻着白眼，志愿没填一中这件事，恐怕这辈子，在她妈妈那里都翻不了身了。“我先回房间了。”她拎了书包，丢下了这句也没人会在意的场面话，赶在她妈妈说出更多的抱怨之前，试图用那道房门，隔绝开来。　　　　“我这两天都在看辅导班，赶紧给她补补功课。哎，你要是有好的，记得推荐给我啊……”然而房门也没能彻底隔断。　　　　雪扬将书包往地板上一扔，自己往床上一倒，裹了被子一个翻身，就给自己卷成了个团。这下总该清净了吧，她闭了眼，想。　　　　口袋里的手机又嗡嗡地震动了两下……她泄气地趴在那里，半天，还是掏了出来，打开屏幕一看，是她爸爸的信息：宝贝女儿生日快乐，想要什么礼物？真是言简意赅，毫不拖泥带水，她戳着手机屏幕，撇了撇嘴。不过，她倒是喜欢她老爸这样直接。　　　　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她拿手机撑了下巴，想，她好像没什么缺的。等手机屏幕的光亮快要暗淡下去的时候，她终于想起了一样事情来，点开了信息页面，进入和她老爸的对话框，输入：我想继续去陈老师那里上课。想了想，她还是点开了表情一栏，翻出颗红心，添上，发送。　　　　好了，她将手机一甩，再次拿被子蒙了头。这就是她的十七岁了，带着些火锅味，夹杂了点花香，隐约，还有丝松软甜香的鲜奶油味？大概是幻觉吧，她可能鼻子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