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七日已过,云殊华终于将妙法莲华经抄写完毕。
腊月中旬时,清坞山下了一场大雪,星筑的竹林蒙着层薄冰,这里日落的时辰也比以往早了些。
未时三刻,云殊华伏在寝屋的小桌子上睡了片刻,醒来后捏着一叠厚重的经文离开星筑,前往玉墟殿。
他料想此时师尊应正在后山险峰处练剑打座,若是上前打扰恐怕不会讨到什么好,遂决定亲自跑去天音石前交一趟经文了事。
推开玉墟殿大门,一阵和沐的暖风瞬间将云殊华周身的冷气吹散,他悄悄闪进屋中,将殿门关合,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冻得有些发红的耳朵。
殿前无人,能听到的只有云殊华浅浅的呼吸声。
他舒服地做了个伸展动作,随即探头向室内看:“风鹤,惊鹤,你们在吗?”
没有回应。
云殊华皱了皱眉,心里闪过一丝犹豫。
玉墟内殿既然放着天音石那么重要的东西,应当也算是个禁地吧,他要是避开风鹤与惊鹤直接溜进去,会不会触犯清坞山的规定?
一想到这些天以来被罚抄写的痛苦,云殊华迈出去的步子就不由自主地收了回来。
“风鹤?”
云殊华四处走走停停,不时唤着风鹤的名字,偌大的玉墟殿依旧无人回应。
就放一下东西而已,并不会随便乱碰其他物品,应该没什么事吧。
这样想着,云殊华迈开腿向内殿的方向走。
谁知就在他要靠近那道门时,数层冰蓝色的结界闪烁着亮起,一股巨大的威亚令他双膝一软,突然跪坐在地上。
云殊华想起那天兄弟二人在此处设下的结界,心中暗道不好,强忍着脑中翻滚的痛意化出两指尝试解开结界咒诀。
那结界虽不至对人造成肉体上的损伤,却极折磨人的神经,云殊华听见千军万马自耳际呼啸而过,精神紧绷之下出了不少冷汗。他立即将手中的经文置于地上,强迫自己念起前些日子师尊教的净心咒。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
剑尖划过空气的声音响起,一道冰冷的锋刃抵在云殊华的下颌,打断了他念出的法诀。
云殊华垂眸,呼吸一窒。
“……殊华?”
殿外的门敞着,惊鹤皱着眉大步流星走到云殊华身边,将自己的剑收了回来。
“你闲来无事不去找仙尊大人习剑,来玉墟殿凑热闹是为何?”
话音落下,他伸出手在云殊华眉心处轻轻一点,一道沁凉的法光流入他的神识中,将他脑中的闷窒感一扫而光。
见云殊华终于松了口气,便又扶着他站了起来。
“师尊往日又不来这里,我怎么可能上赶着来玉墟殿啊,”云殊华揉了揉额角,将自己抄写的法华经拍在他身上,胡乱说道,“这是师尊几日前罚我写的经文,今日来是要供在天音石的香案上。”
惊鹤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香案?仙尊大人要你将誊抄的东西供在天音石前,你确定?”
“千真万确,”云殊华双眸微瞠,将景梵那日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即辩解道,“我写的又不差,字也挺好看的,凭什么不能上供天音石啊,你瞧不起我。”
民间信教者多有此举,平日里将静心抄写的佛藏道经供于开了光的法像前,祈求天道庇佑,护家宅平安,这种习俗由来已久,且族中上了年纪的老奶奶对这些事犹为热衷。
惊鹤的嘴角扯了扯,一脸不信的样子。
但看云殊华来势汹汹且一脸坚持,应当也不是瞒着仙尊欺骗他,便点头道:“那你随我来。”
他抬手将结界化去,领着云殊华绕过回廊走进内殿,停在门口处倚着墙道:“这便是天音石了,你随便找个地方把抄的东西放下吧。”
随便?找个地方?放下?
云殊华从他身后先一步踏进去,看着眼前巨大空旷的殿堂,以及殿堂之中非常朴素的一块巨石,神情有些怔愣。
“……”
“香案呢?”他快步上前绕着石头四周转了一圈,随后指着身边的巨石,“这个,是天音?”
“自然是天音。”惊鹤翻了个白眼。
不是说凡见到这等圣物,必先净手焚香,随后虔诚跪拜么?为何这里没有香炉,没有净水,连可供放置贡品的桌案都没有。
只有一张紧挨着挂满壁画的墙且一看就是用于休憩喝茶的檀木桌和两张檀木椅。
“不太对劲,”云殊华愕然道,“你们从前都是如何供它的?”
“自我上山以来,天音石前从未有人迎拜过,”惊鹤顿了顿,“你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