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两人其实都没睡好。 尚礼仁是有想追求李映红的意思,他从不觉得寡妇还拖家带口是什么大问题,可现在面临的最大阻碍是当事人压根就没把他放心上,又或者说,就是不喜欢他。 在他的印象里,李映红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她从不白白收人好处,在外人面前,她表现的很独立,会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做好每一件事。即使是遇到困难,也不会轻易让别人践踏自己。 尚礼仁觉得想要攻克李映红,恐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罢了,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他就慢慢走近她的心吧。 他翻了一个身,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腰,便皱了一下眉,闭上了眼睛。 这边,李诗韵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并不是在想什么男女情爱之事,可能迟钝的她连尚礼仁对她有什么想法都不知道。她只是担心继续在这里工作,很快就会被慧娟他们知道,那到时候,她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什么自家婆婆原来在她相亲对象这里还做过事,这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她还留在这里,这不是特意给人留话柄吗? 可是离开这里,她又能干嘛呢?哪里还有这么快来钱的地方? 去陈敬祥那里?应该是没多大问题的,最多是她赔礼道歉,然后在那儿从学徒做起。可是按照陈敬祥的说法,她差不多就是卖身在那里了,这没个十年八年的,她根本就完成不了任务,那到时候还能回去吗? 李诗韵很犹豫,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了一晚上,最终李诗韵打定主意还是要走,她得和尚礼仁说清楚,这一个多月承蒙他照顾,工资的话可以看着给或者完全可以不给,反正之前尚礼仁也给的够多了,她也不会去计较。 至于今后她会怎么样,那也是她的事,大不了她就去找江大勇,让他给她推荐到他们队里开车。 第二天,李诗韵早早就起了床,她把院子里打扫了一遍,还给尚礼仁煮了一碗打卤面,另外还煎了两个荷包蛋放在上面,她在上面洒上了一点葱花,再拿了两瓣蒜,然后送到了尚礼仁房里。 这还是尚礼仁第一次享受在床上吃早餐的待遇,而且这面的卖相也太好看了吧,隔老远就闻到了香气,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不过心思缜密的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刚才那股高兴劲是没有了,反而是觉得这事有点反常。 这不像李映红能做出来的事啊,平常都是该干嘛干嘛,绝对不会这么刻意的来讨好他的。 她不会是……不,这绝不是和他想的那样,肯定是有什么事要求他。 “说吧。”尚礼仁用筷子夹起一个荷包蛋,放进嘴里,边吃边说着。 李诗韵一愣,这老板还真了解她,知道她是有事要和他说。 “老板,要不您先吃完我再说。”李诗韵回道。她可不想尚礼仁吃到一半就没了食欲。 尚礼仁看了她一眼,心里就漏了半拍,瞧这情况,指不定是什么不好的消息。 他三下五除二就把面吃完,然后用旁边的毛巾擦了擦嘴,说道:“吃完了,你可以说了。” 李诗韵有些紧张,她下意识的攥着衣角,好半天才说:“老板,我想辞职。” 很好,终于还是等到这一天了。 自从江大勇说要把她带走,他就一直没睡好觉,可也没什么立场去把人留下来。他是她的谁?两人的关系无非是雇佣关系,老板和员工,他是没有权利去阻拦她的自由的。 “是去江大勇介绍的染料厂吗?”他问。 李诗韵摇头:“不,老板,您误会了。” 怎么,难道不是这个原因? “我之所以想辞职,只是因为我媳妇快要生了,我得回去照顾她。”李诗韵说。 尚礼仁挑挑眉,这个答案牵强到还不如直接说去染料厂。她才刚来一个月,如果有这个计划,按理说就不会来他这里,不过他也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能是有别的苦衷吧?他说:“好,我同意你。” 李诗韵没想到尚礼仁这么快就同意了,她诧异的说:“真的吗?老板。” “当然是真的,你家有情况,我怎么还会拦着你。”尚礼仁说。 李诗韵一听这话,愧疚感立马就出来了。她说:“老板,这事算我违约了,这个月的工钱我不要了,就当做是我的违约金。” 尚礼仁摇头,说:“我没这么小气。不光要给你这个月的工资,我还得再给你们家随个份子钱。” 他艰难的站了起来,扶着腰又靠近了那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七十块钱,递到李诗韵手上,说:“这五十是你应得的,这十块呢,是这月的,另外十块,是我给的份子钱,你都收好。” “老板,您这是……”李诗韵觉得这钱实在烫手,她真的不能收,她说,“我在这里又没做什么事,怎么还好意思拿您这么多钱,不值得。” 尚礼仁看着她,说:“谁说你没做事了?” “我……我有做过吗?”李诗韵问。 “你把义庄打理的井井有条,自从你来这之后,义庄从上到下,包括后面的坟山,都比以前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你工作认真,我是认可的。”尚礼仁说道。 “可是,我还是觉得我做的不多,这钱,我不能拿。”李诗韵说。 “你真想做事?”见李诗韵又拒绝自己的好意,尚礼仁打算拿出杀手锏。 李诗韵抬头,问:“还有别的事吗?” “有。你跟我来。” 就在她发懵的时候,尚礼仁率先走到了一楼,从小房子里翻箱倒柜,然后将一个厚厚的本子和一袋纸放在她面前,说:“这是这么多年,这些无名死者的一些情况登记表,我因为没时间,所以就没来得及整理归档。本来是打算招个人过来,和我一同整理的,奈何招聘之路极其不顺,来的人少之又少,好不容易把你招来了,没待多久,你就要走了。” 原来是这样,她还纳闷呢,尚礼仁给她开了这么高的工资,不可能是找她来吃闲饭的。她走上前去,在那些杂乱的纸里看到尚礼仁做的笔记,上面分别罗列了一个人的死亡时间,死亡地点,死因,伤痕,还有衣着等等一系列关于死者的记录。他还专门给他们编了一个号,和她平时去清扫时在墓碑上看到的编号是能对得上的。 “老板,你写的好仔细,其实你这些应该就可以自成一册了。”李诗韵感慨道。 “还不行。”尚礼仁摇头,他说,“我这些年,一直就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我们国家每年都会有人离奇死亡,而现在信息这么不发达,只要是客死异乡,可能这一辈子就再也回不了家。我啊,就想让全国各地都像我这样,把这些信息都给登记起来,这样失踪或者发生什么命案,我们都可以根据报案的家属,找到他们的老家,从而就可以得到一些线索,去发现他们死亡的真相,他们也能魂归故里了。” 这一番话,立马就让李诗韵对尚礼仁肃然起敬,他的形象高大了不少,李诗韵就快把他当成偶像了。 “老板,这件事太棒了,我支持你。”她说。 “你支持我?”尚礼仁问,他看了看那袋子纸,然后又看着李诗韵,说道,“这本来是我用来登记的书,没想到有一天装订的线松了,整个纸张全都散了出来,要不是我编了号,还真不好找,你要是想支持我,不如就费心再把这些根据时间的顺序都誊抄一遍,当然如果你有什么好建议,也可以在上面写下来,我到时候可以作为一个模板,把它交到县里去,看看能不能当个范本推广到全国。” 尚礼仁认真的说着,不过后来他可能是想起了已经批准李诗韵走,他就加了句:“如果你家里有事,那我也不勉强,等我伤好了,我自己再来写也是一样的。” 李诗韵眼睛一亮,这么有意义的事,怎么让她给碰到了。她当然是不会拒绝。 她兴奋的说:“老板,放着我来。您给了我这么多钱,这些事当然是应该我来做。” “敢情你是为了钱才做的?”尚礼仁反问道。 李诗韵赶紧摆手,她说:“老板,就是您没给我钱,这活我也绝对不会拒绝。您放心,这个任务我一定会认认真真的完成,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尚礼仁摸摸鼻子,小心的问:“那你是打算不走了?” 李诗韵想了想,不好意思的说:“走还是要走,不过我也得把这事给办完了不是?” 这意思是走定了。不过至少不是现在要走。 尚礼仁安了心,也就没再多说,他扶着腰,走了出去,说:“我去房里躺会,你有什么事,就上楼问我。” 李诗韵应了一声,说:“好的,老板,您多注意休息。” 尚礼仁点头,看了她一眼,走了。 李诗韵见尚礼仁离开,就开始着手整理资料,可是看着看着,她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 在四年前,有将近十来个人在同一天在河边被人发现他们的尸体,而他们的死因均是一枪爆头。 怎么回事? 而仔细看这个日子,让她不由的想到了李映红的先夫陈敬润,他好像也是差不多这几天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