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刚刚敲过,已故正一品殿阁大学士宋大人家后厢房中的某一间便被人推了开来;有轻巧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正撅腚半跪趴在地上的宋修武一个激灵的醒过神来,看见来人的身影,兴奋地大叫道:“妹妹,你可算来了哦!” “轻声些。”来人用着小姑娘独有的软绵声音,又是无奈又是嗔怪地说道:“我可是偷偷来的,你喊这样大声,生怕别人听不见吗?”一边说着,这小姑娘一边缓缓地掀开了自个头上盖着的斗篷帽子,皎洁的月光恰好从窗外映照了进来,是以虽然天黑,但依然能够看清楚这孩子的样貌,这是个极漂亮极漂亮的小姑娘,约么八九岁左右,头上顶着两个花苞苞,用着好看的五彩绳系着,穿了一身干干净净地藕粉色绫裙,五官精致的就像是搪瓷捏出来的玉娃娃,好看的真是怎么形容都不为过。这小姑娘叫做宋玉柳与眼前的宋修武乃是一对龙凤胎,因为在宋府这一代中排第五,是以也被人称为五姑娘。 “好妹妹,我这不是饿了嘛!快,打开食盒,我都已经闻到烧鸡的味道了。”看着小小少年一副没皮没脸的样子,宋玉柳微微摇摇头,就知道这三天禁闭算是白挨了,这人根本没什么悔过的觉悟啊! 一刻钟后,宋修武大吃大喝结束。 宋玉柳用着软绵的声音,十分淡定地说道:“把裤子脱了!” 正小流氓样用牙签抠牙的宋修武立刻就全身僵硬了起来,一张脸苦的能滴出水来,双手却下意识地按住了自个的腰带:“这就不用了吧,你带来的金疮药很好使的,我已经没事了,真的!!!!!” 宋玉柳小姑娘看着就差没有指天发誓的自家哥哥,然后,粉红色袖子被挽了上去,露出两节白生生肉呼呼地小胳膊,大眼睛眨巴眨巴地小姑娘用着充满尊重的征求语气问道:“你是要我自己来吗?” 宋修武:“…………我脱!” 宋玉柳看着自家哥哥屁股上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面上不显心里面却悄悄松了口气,几日前,宋修武在学堂上胡闹一通,被老师一状告到了府里,他们的父亲发了大脾气,不但亲自打了宋修武一顿板子,还把他关了起来,当然美名其曰是:思过。 查看完宋修武的伤处,宋玉柳便站起了身,临走时她对着宋修武说道“母亲已经向父亲求了情,你这两日便会被放出来,出来以后,父亲定会带着你登门赔罪,你可要好生表现,不能再闯祸了。” 宋修武听了妹妹的话后,立刻瘪起嘴巴,嘟嘟囔囔些了什么,宋玉柳见状立刻声音细细地嗯?了一声。“好了!我知道了,你可真啰嗦,速走速走。”吃完了人家带来的东西,宋修武立刻“过河拆桥”。不过老实说,他其实有点怕这个妹妹的,虽然妹妹很漂亮也很可爱啦,可他就是有点怕怕的,当然明面上宋修武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你啊!”宋玉柳嗔了自家哥哥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次日清晨,宋玉柳睁开眼睛,贴身丫头秋云已经把洗脸的热水打回来了见自家姑娘醒了,秋云忙走到床边,服侍她穿衣,半个时辰后,一切打理利索,与往常一样,宋玉柳带着秋云去正院给她的嫡母请安。没错!虽然宋玉柳与宋修武都是宋府三房老爷的孩子,但是他们并不是主母所生,而是妾生子,不过与其他的妾生子有点区别的是,宋玉柳从出生的时候起就被嫡母抱到膝下抚养,所以她与这嫡母的感情还是很不错的。 “五小姐来了!”见宋玉柳远远过来,福喜忙把帘子打起来,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问候道。宋玉柳见了,立即扬起白嫩的小脸蛋,特别乖巧地叫了声:“福姨。”这福喜是三夫人曲氏的陪嫁丫头,后来虽嫁了人,但丈夫却意外身死,她没儿没女,又没再嫁的意思,干脆就自梳了头发,打算一辈子都伺候自家小姐,为此她在曲氏身边极是受重,宋玉柳也很喜欢这位善良豁达的女人,所以这一声福姨也是自心底叫出的。 “外面冷,五小姐,快进来!”待宋玉柳进来后,福喜立即拉过她稍微有些冰冷的小手,往着内室走去而这个时候三夫人曲氏正坐在梳妆镜前打扮,干净的水银镜面清楚的映照出来了她的容颜,普通的脸型,普通的眉眼,普通的身材,简而言之这是个很普通的,虽然称不上丑陋,但也完全没有办法夸一句漂亮的女人。 “女儿给母亲请安。”松开福喜攥着自己的手,宋玉柳走上前,姿势极其标准低给曲氏行了个礼,曲氏听了立刻就道:“这天一日比一日冷了,不是让你不用过来了吗?” “玉柳知道母亲心疼我。”宋玉柳弯着眼睛笑了笑,有点调皮地说道:“但女儿可是惦记着母亲小厨房的蜂蜜点心呢。若不日日来请安,那些蜂蜜点心非都要让淳哥儿都吃了去!“ 三夫人听了这话后立刻笑出声来,遥遥点着宋玉柳光滑的小脑门对着福喜道:“瞧瞧!我竟养出了这么一只小馋猫,这可怎么办,日后长大了嫁了出去,还不得把夫家吃穷啊!” 福喜也笑的满脸通红,弯着腰一个劲儿的捂着自个的肚子。瓷娃娃般的宋玉柳看着两人笑的前仰后合的样子,嫩白的笑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心里有点纳闷的想着,母亲与福喜姨的笑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低哦!明明自己并没有说什么啊! 少顷,宋玉柳从酸枝木制的脚蹬上下来,曲氏看着水银镜中的倒影,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毫不吝啬的夸赞道:“阿柳的手真是越来越巧了,这海棠髻梳的可真漂亮!”宋玉柳听了抿嘴一乐,看上去有点羞涩的样子,曲氏见状也是莞尔一笑。梳妆完毕后,便到了吃早饭的时候,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姨娘们是要站在身边服侍主母的,不过他们三房的情况有点特殊,而且曲氏大约也不想看到那些影响自己食欲的人,所以此时陪着她的也只有宋玉柳,不,应该说还有一个人……噔噔噔————地脚步声刚在门外响起,听见动静的曲氏便笑眯了眼睛果然片刻之后,一道幼小的身影便活力十足的冲了进来,边跑边叫道:“娘。娘。淳哥儿来了!”这孩子大名叫宋修淳,是三夫人曲氏成亲多年后唯一诞下的嫡子,是以从来都是爱若珍宝。 “知道了。知道了。你跑什么,别呛着风。”曲氏嘴角带笑,搂着扑过来的小儿子,疼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与娘亲撒娇完毕后,淳哥儿又走到宋玉柳身前,大大地叫了声:“五姐姐!” 宋玉柳点点头,甜甜地回了声:“八弟。” 宋玉柳与宋修淳虽不是一母所生,但一来,宋玉柳自小就被抱在正院抚养,二来,在宋修淳三岁那年曾经意外落水,是路过的宋玉柳拼了性命不要给他救起来的,所以自那时起,无论是嫡母曲氏还是宋修淳自己都对宋玉柳十分亲近。曲氏带着这一儿一女一起用了早膳,宋府是寒门起家,向来以崇尚【节俭】,是以这早膳用的也较为简单,不过是几样米粥,小菜,一些面食馒头罢了。 膳毕,曲氏让福喜领着淳哥儿到一旁玩,自己却单独把宋玉柳留了下来,言语间说起了还被关在后厢房中的宋修武。宋玉柳心知肚明自己每晚前去看望兄长的事情,定是瞒不住嫡母的,于是干脆实话实说。 “哥哥皮糙肉厚的,身上的伤倒是不打紧,只嫌不能吃泡肚子,是以每晚见女儿拿了饭菜过去,都如同饿狼般扑向食盒,那气势着实惊人了些!”宋玉柳拍着自个的小胸脯,毫不留情的吐槽着自家兄长。 曲氏闻言便道:“修武自小也是娇养长得的少爷,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宋玉柳便道:“哥哥性子太过顽劣,便是吃苦也是自寻的。” 曲氏看着小姑娘气呼呼地鼓起双颊的样子,摇摇头,有些失笑起来。 宋玉柳从曲氏那里出来的时候已是巳时左右,一阵秋风吹过,她情不自禁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一会儿让秋巧去崔姨娘那边通知一声,哥哥最迟落日时分便会被放出来,叫她不要担心。” 崔姨娘指的便是宋玉柳与宋修武的亲生母亲了。 身边的秋云闻言立刻点点头,有点高兴又有点心酸的哎了一声,高兴的自然是四少爷的平安无事,心酸的却是自家小姐的亲母和亲兄总是不那么让人省心,时不时地便会弄点差头出来,小姐还如此幼小就不得不尽全力的在正房夫人面前周持着他们,其中的辛苦,秋云想想就觉得很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