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章。命理姻缘(二)(1 / 1)秦篆歌首页

自荷华同长兄结亲后,这是李玑珥第二次见到荷华。还未及笄却已嫁为人妻的她,神色中似乎也与往日有异了,更为沉稳安静了些。    二月初,寒冬未过。    荷华却不知怎么,和李玑珥说她好似有些想宫中的那位琴师了。她说,她还是觉得那琴师的一双修长的手拨弄琴弦时,何其出尘。    李玑珥轻笑,说荷华果真是小孩子心性。    但荷华的眼中,却没了往日里灵动的光彩。    “元姐姐。”    “嗯?”    荷华笑着望向她,声音极轻极柔:“人心这种东西,果真是半点也勉强不得呢。”    “怎的忽然这样说。”她细细一想,蓦地蹙眉道,“莫不是,莫不是你当真喜欢那琴师……”    “我不会喜欢任何人。”她长舒一口气,又笑得如过往一般灿烂,“我啊,就喜欢现在的自己……自由自在,无牵无挂,每天就去廊里听听曲,去坊中作作画,每天晨起了想想早膳该吃什么,每日夜深了就期盼一个好梦。”    “是的我的公主,所以你今日到我这儿来,可又是馋着我府里的甜栗糕了……我教人每日蒸一碟,给你送到长兄府上去便是了。”李玑珥捏捏她的脸蛋,疑惑道,“嗯,你软乎乎的脸怎么好像有些瘦了。”    她闷闷地说:“嗯,由哥哥府上的厨子,真抵不上宫里的,也抵不上元姐姐这的。”    “宫里你是不能说去就去了,不过我这嘛,随时恭候公主驾临。”她吩咐人又去蒸了一碟甜栗糕,还上了桃谷酥同金桂白莲羹。    荷华素日里,就是爱吃这些个甜的,最讨厌那些酸苦的东西,养得整个人圆润白净,好不可爱。    在相国府里搬了好几笼糕点汤羹回去,到了自己房中,却不知为何,看着那一盘盘香气四溢的糕点,却半点不想吃。    叫来了随身的婢女欢儿,看着她拿来的这张方子,掩了门窗,才窃窃道:“这个,当真……当真对那方面有用?”    “是的,是咸阳城中最有名的济世堂里老先生亲笔写的方子。”欢儿道。    荷华摸了摸自己脖上的红结绳,将方子放在欢儿手中,往她怀中一推,道:“那……那你去煎好了给我罢。”    一个时辰后,荷华望着那杯黑褐的汤药,待到稍凉后长吸口气,以袖蔽之,一饮而尽。    入口苦极,她被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公主!”欢儿大惊。    她咳了许久,顺过气来,却只抓着欢儿的手,头也未抬地说道:“莫要……莫要告诉相国府的元姑娘。”    欢儿眼红了一圈,不甘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僵着脖子点了头。    “他呢。”    欢儿踌躇了一会儿,才道:“李郎中将如今……如今……怕是在三川。”    荷华面色又是失落几分,道:“他数月前便已不是三川郡守,如今任职左中郎将,为何……为何还要去三川。”    “欢儿也托宫中人打探了,说是那蒙少府奉命,彻查两年前长城以北的一场动乱,却不知怎的,和三川郡半年前的灭门案扯上了关系……这,这再详尽的,欢儿便也不知了。”    蒙少府……蒙四哥?    荷华望着那碗里的药渣子,口中的苦味还残存着,却不知为何,也不觉得怎么苦了。    -    大路两侧耸立石碑,篆刻着“三川”二字。石碑旁的老树未见新叶,枝上黑黢黢的乌鸦时不时鸣叫。蹄声由远至近,马鞭一抽,蹄扬黄沙路尘。    枯木下倚靠而站,一身墨兰色长裳,作儒生打扮的她,叼着一根青草,等了半个多时辰,果真还是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取下青草,往地上一扔,抬脚踩过。    慢悠悠地踱到路中央,待到那人勒马而停打量着自己,几分犹豫地喊出一声“元儿”时,才负手走上前去,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道:“哟,好巧啊。不知中郎将匆匆赶往三川,可是有何要事。”    她口中特意强调他的官职,让李由心中生出几分窘迫。    “我是有些旧案,还要同新任郡守商榷……”    “呵,国婿君新婚燕尔,倒是有空去翻远在三川的一堆陈芝麻烂谷子,好兴致啊。”她讥诮的神色一如他想。    李由捏紧了手中的缰绳,道:“你拦我也无用。”    “你这不停在这了呢,我看很是有用啊。”她走到路边,骑上自己的马,道,“兄长,你且回府去,这件事情,我管了。”    “你凭什么……”    “那四白如今为陛下亲任少府,你官职比他低也就罢了,人也没他聪明,去了没用。”她道,“你不就是想保那姓岑的小娇娘吗,我应了你,不会让人追查到她在你府中。”    “我同你一道去。”    “长兄,你去了三言两语就给那四白说出现成的破绽来,我十张嘴也未必能给你圆得回来,这不是添乱吗。我说过,那岑铭之是父亲大人要作保的人,那便是我相国府要护的,四白那人看着一板一眼,却是个极难应付的。要让这案子线索彻底断在三川,你去,怕是不行的。”她一牵马头,扬鞭而起,“快些回去,还有,给府里换个好些的厨子吧,荷华对吃食可是很挑剔的。”    李由犹豫了许久,望着元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官道上。    日落前,她才终于到了三川郡守府。    本想着从大门进,但她转念一想,不如先悄然入内,先探得一两分那四白的底也好。    这脚才刚踩上墙头,立刻有一道疾风扑面而来,她腰往后一翻又跳下了墙,那人便追来往她肩膀上一扣,道:“何处贼人,竟敢白日来翻郡守府的高墙。”    那掌心的劲道实在大得很,她只得在如此失尽颜面的情形下,转过头道:“是我。”    那人看了她好眼,觉得这小生是有几分面熟,又道:“你是谁。”    他劲又大了一分,她觉得自己肩胛骨怕是要重伤了,只得先足尖一压猛地后踢,他仰头的瞬间松了手,她这才道:“四白,你别动手,我是李……”    她话未说完,感到脚下生风,忙的一跃,又见他掌风迅猛直朝她脖颈劈来,抬手一拦,整个小臂都要麻了。他手一擒,反向一扭,她躲避不及只得右足一点翻身跟着旋了一圈,否则这只手臂就给他彻底扭断了。    他见这小贼力道不怎么样,反应倒是出奇的灵巧,想着也有些来头,便反手就触上腰侧的刀。    李玑珥才刚落地,便听到长刀出鞘的锐响,想着一直被动,她怕是为了说半句话就要被打得半死。索性看准了他的小指,势如闪电地痛踢了一遭。他刀方出鞘,却一时剧痛而撒了手,刀未落地,被她脚一勾腾起,反手就要接住。    而伸出接刀柄的手,却被他眼疾手快地一扣,用力一个反推。    咔嚓。    竟然,脱臼了。    他再一个反扭,眼看连大臂也要扭断,她言简意赅地喊道:“我招!”    这一句,还挺有效。虽人看着并不魁梧,却天生一股蛮力的蒙予白终于停下了,李玑珥疼得怕是要掉眼泪了,强忍了回去,想着,还是该走大门的。    本还想放两句狠话挽回一下尊严,可怕他一言不合又会动手。将门之家就是只知道舞刀弄枪,半点眼色也不看,实是难打交道。    “我,我是李玑珥。蒙予白,我是李玑珥。”    他愣了,下意识地松了手。她捂着脱臼的右手,真真是钻心似的疼:“先……先快,快给我接回去……太疼了……”    “哦……哦。”他一手握住她小臂,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手腕处,这又疼得她眼冒金星,他出手快准,只听咯噔一下,便又给她接回去了。    他上下打量了她好一会,最后还是看到她腰侧的木符才确认她身份。    “你……你怎么这样高了。”    “我去年长了三寸半。”    “那,那你为何要穿成这样……”    李玑珥长叹口气,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说:“我骑马来的,穿这样舒服。”    “那你为何要翻墙?”    她一时语噎,道:“你这是,不预备和我道歉的意思?”    “是在下失礼,多有得罪,还望……”    “抱歉呢,我这人在咸阳城里也是出了名的不好得罪,记仇得很,所以,道歉也不会原谅你。”她揉着手腕打断他,捂着伤处,往正门走去。蒙予白跟了上来,“跟着我做什么,快去给我请个诊跌打的郎中来。”    入了府,新郡守忙的上前迎来,她将木符予他看了,他便忙地双手平举眉上,躬身道:“原是李姑娘,下官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    李玑珥瞥了他一眼,又看了在门外正在吩咐人去请郎中的蒙予白,沉声道:“蒙少府是来查什么的。”    这位新提拔的郡守,原先是李由任旧职时,在他手底下的一个县尉。但李玑珥很清楚,能在李由调任回咸阳后,坐在这位子上,必是依附于父亲大人的人。    “回元姑娘,少府乃是查前年渔阳郡北,匈奴人犯境一事。”    “那和三川的灭门案有何干系。”    “这……本也无干系,但是,但是好似,有人言那非普通的动乱,而是勾结了外寇,意欲阻挠渔阳辽东乃至辽西三郡的长城工事……幸得蒙恬大将军及时镇压,才没酿成大祸的。”    李玑珥听到蒙予白渐近的脚步,便也多问不得什么。只是捂着手,扬声道:“你偌大一个郡衙,竟然没写个应急的药石,这难道还能是朝廷克扣了你们什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