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时宋缺也曾畅想过，穿越后如何如何。

觉得如果自己穿越到古代，定能靠着领先千百年的高瞻远瞩，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可真等到穿越了。

还没怎么动作，就先被饥饿折磨个半死。

再后来。

随着同这世界接触越深，越是不忍，不忍打碎这尚算太平的人世。

“我是个懦夫。”

背对着阿婉的宋缺，脊背微微有些痀偻，声音低沉：“所以我甘愿为宋相爷守门。”

可惜宋相，或者说那位官家。

到底是不够心狠。

明明触动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却又对这种超出朝堂政争的较量，没有能正确估量到它的残酷性。

以至于一步错，满盘皆输。

“宋叔，我不明白。”

阿婉抱着膝盖，发尾上水珠缓缓滑落：“这天下，难道不该是官家最大吗？”

“官家也是凡人。”

宋缺扭头望向河对岸的城墙：“既然是凡人，一人两手，又怎么抵众拳？”

阿婉盯着滑落水珠，眼仁中倒映着五彩的光：“官家也是凡人？是啊，官家也只是个凡人......”

耳边呢喃响起。

宋缺也不禁沉入思绪，他所穿越到的这个世界，豪族世家数百年经营之下，把持了方方面面太多原属于“王”的权利。

很多政策。

甚至不需要让“王”知晓，豪族世家们协商一下就通过了。

说它是资本主义萌芽也好，说它是众议共和制雏形也好，总之已经显露出同前世完全不一样的发展苗头。

但能否真的从“一家一姓之天下”挣脱，还要看接下来几年，局势到底如何继续演变了。

就听阿婉忽然幽幽发问：“那宋叔如今，可还算是凡人......”

宋缺看着阿婉，缓缓皱起眉头：“？”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讲完就没了下文。

这让宋缺心底茫然，总感觉阿婉这小姑娘，思路似乎出现了某些偏移。

但小姑娘抿着嘴不说，总不能掰开嘴硬问吧？

这一纠结。

从相府带出来的旧衣就干了。

两人各自换上，整理一番就沿着芦苇荡启程。

芦苇荡沿着河密密生长。

走了挺久才穿过芦苇荡，踏上一条尘土飞扬的小路。

大路自然是不能走。

好在宋缺能辨识方向，就算走小路也不怕迷路。

遇到人家就买些吃食，遇不到就打打猎，再不然就捡食浆果裹腹。

就这样昼行夜伏。

一连半个月以后，往日娇生惯养的阿婉，再承受不住的病倒了。

“宋叔，我好像看到百灵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只是还有些余热，喝点药多休息就好。”

宋缺用手腕试了试阿婉额头，觉得温度总算降下来了，便隔着被子安慰的拍了拍：“阿婉乖，睡吧。”

一个大娘端着热水推门进来。

正好看到这一幕，饱经生活摧残的眼角，绽放出点点笑意：“你对你家女伢子可真好哩。”

宋缺先是笑，随后假意叹了口气：“独苗苗，没法子哩。”

大娘了然的点点头。

宋缺叹完气起身让开位置：“大妹子，我家女伢，就拜托你哩。”

是的，大妹子。

别看大娘面向苍老，实际上却比宋缺还要小几岁。

“宋大哥安心，我照顾人惯了，不会出甚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