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岳面带疑色,他朝周方拱了拱手,端肃道:“周兄渊渟岳峙,之前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江某很是钦佩,我并非不相信周兄的话,但此事事关重大,如果真是北蛮人和西戎人联手,那么就不仅是西疆那边的两场仗了,不知周兄有何依据能证明北蛮人也掺和了进来?”
周方淡淡回答道:“影阁里的消息不会有假。”
江子岳没反驳什么,他低下头快速地思索起来,右手的中指不住地摩挲着左手的手腕。
影阁出世不过十年,它的威名却几乎是人尽皆知,阁中影卫上取过宰相府的相印,顺带着向大燕百姓展示了清名在外的贤相是如何搜刮民脂民膏的,下杀过杀人逃窜官府几十年追缉不得的江洋大盗,那新任府衙知县走马上任不过两日,影阁就将那贼人的项上人头作为贺礼挂在了登闻鼓上。
最令世人称奇的是,它传出来的消息从来没有失误过。
江子岳是见识过那位前左相是如何落马的,自然知晓影阁二字代表的含义。
“沈将军知道这桩阴谋吗?如今迦婪若已经逃了,西戎人不必投鼠忌器,西疆必然还有仗要打,北疆如今主帅不在,一旦格满部落真的有什么异动,那该如何?”江子岳担心道,心下转了几个轮回。
他此次前往西疆,并非全是因为自己的志愿,更是因为圣人有令,命他查出西疆军中的内奸!
周方只说北蛮人跟西戎人有勾结,可他知道西戎人也与军中那叛徒有勾结,聂家父子两镇守西疆多年,如果不是叛徒暗害,不可能双双殒命在同一处战场,若真北蛮人也有一份,那他们针对的,恐怕就是整个大燕。
北蛮人垂涎大燕领土已久,格满部最盛的时候曾经在老狼王的带领下南下踏足中原,一路劫掠,那时候隆庆帝刚登基,朝中勋贵称权,短时间竟然没有人愿意带兵打回去,沈逢川就是在那个时候带着难民奋起反抗,最终一箭射死了老狼王,撑到了援军到来。
只是近些年格满部落一直陷于内战,成年的几个王子在部落里都有忠于自己的部族,他们谁也不愿意做狼王麾下的豺狗,而且沈逢川治军严谨,日哨夜哨这十几年来从没有一刻钟歇过,大燕没再像以前那样紧紧盯着北蛮了。
“哨鹰已经出发了,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影阁就已经先将消息传往西疆和北疆了,沈将军出发前将北疆的一应大小事都托付给了副将周奇,”周方看着江子岳的眼睛,“代瑚,西疆并不似北疆,北疆军中大多是贫民出身,军中将领也都是一点点战功堆起来的,沈将军带兵严,但从不苛待军士,朝中是如何说北疆军的,你应该比我清楚……”
他没把话说完,但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
北疆军,茅坑里的臭石头。
任你如何权势滔天,哪怕是皇亲国戚,进了北疆军,也得先从兵丁做起。
害怕战场上刀剑无眼损伤贵体?那你就别进北疆军。
西疆军则不然,从西疆军刚设开始,军中俨然就是个小朝堂。
大燕朝内有四大姓,国姓秦,皇室子弟,另有周家,越家,荣家,这三家都有从龙之功,先帝不喜隆庆帝,就是因为隆庆帝的母家荣氏势大,在朝中几乎一手遮天;越家专出皇后,族中子弟领秀望京;周家家主周老太傅乃是半朝座师,先帝几位皇子都是他老人家教导。
聂家人丁单薄,虽然功劳不小,但只能算作隆庆帝的嫡系,聂河当初组建西疆军前往西疆时,四大姓氏都遣了族中子弟前来,若非隆庆帝圣旨下得早,这西疆军主帅未必轮得到聂河来做,而之后聂河一日之内踏平了黄沙六部的匪窝,才镇住了军中那些想要争权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