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不要问了。”
没有?
什么没有?
这么简单的两个字,洛真却没有听懂。
她只以为,那个男人——孩子的爸爸,死了。
是了。
如果他没死,宁柔现在怎么会过得这么艰难,需要一天打两份工才能维持生计?
似乎,已经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了。
因为她知道,不管她怎么问,宁柔都不会告诉她男人的名字。
上班的人很快都走了,小巷里进出的人越来越少,周围也越来越安静。
洛真松开手,想到那个和宁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孩子,脸色顿时阴寒无比。
宁柔不说,那又怎么样?
她总有办法查出那个男人是谁。
气氛仍是严肃冷凝,没有一个人说话。
宁柔站在角落,两只手贴着墙壁,身上的旧短袖沾了不少灰尘。
她的嘴唇微微张着,呼吸很轻很慢,眼角仍挂着几滴没有流尽的泪珠儿,一路往下看去,是细白的脖子,以及异常明显的锁骨。
那么瘦——让人觉得可怜。
洛真心口又气又疼,两只手不自觉就握成了拳头。
她气宁柔背叛自己,为了一个认识没几个月的男人离开自己,却又忍不住为宁柔现在的境况和这几年吃的苦感到心疼。
多么可笑。
她曾经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苏栀的心太软,她永远都不要做苏栀那样的人。
即便是在爱情里,她也要永远保持理智和冷静,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在宁柔面前,她比当年的苏栀更加没有原则。
至少,苏栀第一次发现洛振庭出轨后,有过离婚的念头;而她,到了此刻竟然还是舍不得放弃宁柔。
什么利益、什么理智、什么冷静,在宁柔面前,全都成了一堆没用的散沙,风一吹,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抬起头,眼中怒意褪去,尽是苦涩。
她想,宁柔到底哪里吸引自己呢?
宁柔和她,从第一次见面到领结婚证,中间只过去十五天;和那个男人,认识的时间连三个月都不到,也很快就有了孩子。
她垂了垂眼,眼底情绪晦暗不明,有痛楚、有震惊,更多的,是失望。
没由来的,她想起了两人刚结婚时洛振庭私下跟她说过的那句话——
认识半个月就敢跟人领结婚证,真是个随便的女人,你别说我这个做爸爸的不提醒你,她跟你这么随便,总有一天也能跟别人这样。
洛真喉咙酸涩,看着宁柔那双纯净如初的水眸,心脏瞬间又痛又麻。
这一刻,她几乎是逃也似得转身离开。
狼狈不堪。
一路失神恍惚,不知该往哪里去。
洛真双目无光,随便上了辆车,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嘴里就报出了一个地址。
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垣乡幼儿园门口。
垣乡这个地方,很小,总共只有三家幼儿园,眼前这一家,是最大、最正规的,当然,费用也最高。
看的出来,宁柔真的很爱这个孩子,自己这么辛苦,骑着破旧的自行车、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也要给女儿最好的生活环境。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步子却还是不受控制往里走了些。
黑色的铁栅栏拦在身前,外面的人不能进去,只能在高栏外看着。
宁宝宝还没到四岁,上的是小班,这会儿才九点半,太阳并不算大,小朋友们都在外面嬉闹,唯独只有她,一个人抱着水瓶孤零零地坐在阴凉的台阶上。
几乎只是一眼,洛真就在几十个吵吵闹闹的孩子里认出了早上才见过的小女孩。
她那么乖、不吵也不闹,像在发呆思考,又像在看别的小朋友玩,远远望去,就像一个美丽的布娃娃。
跟宁柔真像,洛真忍不住这样想。
从前下班晚的时候,宁柔也喜欢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等她,安静得让人心颤。
也许是这视线太过强烈,宁宝宝很快就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她眨了眨眼,抱着水杯站了起来,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顺着大门朝外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漂亮的陌生女人。
或许,不能说是完全陌生。
她曾经在宁柔的记账本里看过一张照片,和这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这就是妈妈说的那个朋友吗?
宁宝宝歪了歪头,眼睛里有些惊讶和困惑。
洛真站在栅栏外,两只手垂在身侧,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抖了抖。
她知道那个孩子在看自己,却丝毫不打算回避——
这个小孩,是宁柔背叛她的证明,偏偏长了一张和宁柔一模一样的脸,让她连恨都恨不起来。
孩子——真可笑,她曾经那么讨厌孩子。
幼儿园里,下课铃声响起,中班和大班的孩子也接二连三地涌了出来。
太吵了,洛真瞬间蹙起了眉。
她想离开,可宁宝宝的视线还黏在她身上,像蜂蜜融成的糖丝,和风混在一起,带着糯糯的甜味儿。
很熟悉,像极了撒娇时的宁柔。
光是想想,就让她心中泛出痛楚。
她别开头,视线微微垂落,再抬眼时,正好看到宁宝宝抿着嘴朝自己露出一个腼腆乖巧的笑容。
那么轻、那么浅,稍纵即逝。
只是一眼,就让她愣在原地,忘却所有的痛苦和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