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人大多讲究过年后要去庙里拜上一拜,求菩萨保佑新的一年的幸福安康,纵是那些不信神佛的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念头也都来了,苏澈也不例外。 左右是求个好彩头罢了,没必要为了这个扫了妻女的兴。 正月初八一大早,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往西郊的多宝山去了,苏州城最著名的报恩寺就在坐落在山顶之上。 南方的冬天最是难熬,不比北方纯粹的气温低,那股子阴冷潮湿直顺着人的脊梁钻进骨子里,就连苏昀这个在苏州已经待了好几年的都直呼寒冷,遑论今年刚来的一家三人了。 真想念地龙啊,刚下车便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动了个哆嗦的小姑娘颤颤巍巍的想道,等她回去一定要告诉那些觉得南方全年温暖的小伙伴,那都是假的! 真相是气温确实不低,雪花儿都很少见,可那股子湿冷一个冬天都会伴随着你,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就在屋子里烤火都冷的很。 苏明珠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小脸儿整个都埋到了披风毛领里,整个人缩成了个鹌鹑,心里头甚是凄凉。 魏氏看的有些好笑,前边儿丈夫儿子都走的没影儿了,就自己这个傻闺女站在原地吹冷风,当下没好气道:“知道冷还不走,就知道在哪儿傻站着。” 说完自顾自的走了,也不管尚在原地的苏明珠。 当然留下了不少的丫鬟仆从,虽说是太平盛世,可在外头还是要注意安全的好。 苏明珠瘪了瘪嘴,还真是怀念刚回来那会儿对自己温柔的不得了的母亲呢。假装不知道那个时候魏氏态度大变的原因那是因为对把自己一个人留在府里的愧疚。不情不愿的往前走了几步,当然这脑袋还是缩在毛领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 …还是冷。 苏明珠偏头躲过迎面扑来的寒风,不看路的下场便是下一秒便整个人撞上了一堵“墙”,身子霎时一歪,歪歪扭扭挣扎了半天方没有倒下去。 面前裹的跟头熊似的小姑娘正低着头揉眼睛,嘶牙咧嘴的,看来刚才那一下撞得不轻。陈栩冷眼瞧了会儿,到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苏明珠被撞得一个踉跄,这会儿脑子还有些晕乎,听见声音懵懵的抬头,大眼睛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本就如此还是刚才那一下撞得,“王爷也是来拜菩萨的吗?” 声音小小的,隐隐还有些哭腔。 陈栩的心顿时就跟在温热的泉水中泡了几百个回合一般,又酸又软,原本想好的话顿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淡淡“嗯”了一声,这才说道,“今个儿没事,过来走走。” 这几个月来他偶尔也会想起记忆中那个明明古灵精怪却仿佛总对自己有股莫名畏惧的小姑娘,心里不是不惋惜的,可他也有自己的傲气尊严,苏昀都把话说到那个份儿上了,自己若是再往上凑就不仅仅是脸皮厚的问题了。 虽说那个小姑娘的确不怎么讨人嫌,可他也不会因着那丁点儿好感而凑上去让人打脸。 无关其他,陈栩的性格素来如此。 目光瞟过面前两颊红扑扑的小姑娘,陈栩嘴角流露出笑意,面色这般红润,不知道还以为她热的很呢。 笑什么?苏明珠有些疑惑。 小嘴儿微微撅起,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讶异, 不知怎的,看着她这幅模样陈栩心里头积攒了几个月的那口郁气瞬间就消散了大半,反过来觉得暗怪自己想的太多。 这分明还是个孩子,喜怒随心。反倒是自己因着失去了那份童心对此大加揣测、不惜上门询问,结果反倒弄巧成拙,生生惹的人反感。 其实大可不必计较那么多,就当一个讨喜的小姑娘看待即可。 就冲着每回见着人自己心情都能莫名不错的份上,陈栩觉得自己都应当对人家好一点。 不谈其他,图个开心也好啊。 陈栩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低头认真道:“边儿上有顶轿子,不知苏小姐可想试试。” 苏明珠有些心动,眼睛亮晶晶的,对比漫长寒冷的山路温暖的小轿是多么的吸引人,只可惜怎么就是面前这人的呢! 天知道自己几个月前还被这人吓的哇哇大哭,据说哥哥还因此揍了他一顿.... 小姑娘眼里充斥着明晃晃的纠结,默默的又给面前人贴上个怕冷爱躲懒的条子后陈栩开口道:“既如此,恐怕它也只能一直待在哪儿了。” 语气淡淡,没什么情绪。 苏明珠却从中听出了一股浓浓的惋惜痛心。 这样的天气一顶轿子是多么的难得,明明正是大显身手的时候却只能在哪沦为摆设品,轿子若能说话此刻定然已是泣不成声。 苏明珠觉得自己不能辜负。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谢王爷!” 说完这句话就跟个兔子一般跑了过去,身姿矫健,同刚才那个走几步路都磨叽个不住的显然不是一个人儿。 陈栩无奈的摇了摇头,命人去跟前面的苏夫人打声招呼,方转身往山上走去。 冬日的风依旧冰凉,陈栩却仿佛闻到了它送来的阵阵松香,冲着台阶两侧挺拔的松树咧了咧嘴,心上戛然松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