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过后,甘露宫中一片宁静,只剩下姚荺的寝宫有一枝烛火。
姚荺推开窗,密密的雨丝拂上面庞,冰凉浸骨。
“陛下现在又在谁的寝宫呢?”姚荺咬着嘴唇,当她听到赵常侍说司马措今夜在甘露宫留宿,她内心是欢喜的,但她是皇后,皇后有皇后的尊严。
让司马措这样踏入甘露宫,那她就会在司马御面前无地自容。
而且她不知司马御这样安排到底是何用意,但一定会有阴谋。
姚荺拿了一碟鱼食,撑着桐油伞走出门。
鱼池里的水快漫出来,几十尾红鲤鱼又挤向池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等待姚荺投食。
“你们这样贪吃真的能成仙吗?”
姚荺笑起来,将碟中的鱼食一股脑倒在池中。
身后嗒嗒地响。
姚荺回过头,夜雨中有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踏木屐的人进来。
“大半夜喂鱼,真好的兴致。”
来人是司马御,他不等姚荺便自行进入内室,将自己的斗笠放在案台上,又解下自己的蓑衣,再脱下木屐,露出里面紧身的胡服。
姚荺掩了门,正要奉茶,司马御手中的剑鞘便盖在她的手背上。
“本王不是来饮茶的,说,你见本王有何事。”
姚荺放下茶碗,面向司马御正色道:“你不必费心安排陛下来甘露宫,我是不会接受。”
“你不是一直盼望司马措能来吗?怎么本王的好意你反而不接受?”
姚荺摇头,道:“恕我没看出你的好意。”
“哈哈。”司马御大笑,他慢慢举起剑,霎时剑横在姚荺的脖颈。“姚荺,你太多心了,本王就是好意,好让你生下一儿半女,免得你孤独老死在甘露宫。”
姚荺眉毛一挑,道:“孤独老死?十六叔,你不也一样,至今也未娶妻纳妾,膝下无儿无女。”
司马御索然大怒,喝道:“现在谈的是你,你少扯本王,本王是男人,如果想要孩子,一年内可以有十七八个。”
“那你为何不娶妻?大晋规定男子年满十七必须娶亲,而十六叔你已经二十七,按你的年龄,你的孩子应该满十岁。”
“闭嘴。本王娶不娶亲,与你何干?”
“既然十六叔都不担心自己孤独老死,又何须担心侄媳。”
司马御手指一扣,剑从剑鞘出拔出四五寸。
姚荺呼出一口气,这把剑实在太重,估计有几十斤,她的脖颈被压得又酸又痛,但她还是昂首挺胸。
“你真想知道本王为何不娶妻的原因?”司马御斜睨着她,从眼角流露出的光充满暴戾。
姚荺又呼出一口气,道:“洗耳恭听。”
咣地一响,剑回到剑鞘,司马御将剑放在案台上,然后他扯起自己的衣袖。“你看。”
姚荺看着司马御的那条手臂,手臂是大片的瘢痕,她不解地摇头。
“你不明白?”
“不明白。”
司马御长期沙场征战,手臂上有疤痕并不是稀奇事,要是没有反而奇怪。
“好,本王让你明白得彻底。”司马御伸手去解自己的上衣。
姚荺没料到他这个举动,顿时面红耳赤,吓得赶紧撇过头去。
“看我。”司马御喝道。
姚荺只得转过头去,当目光触及司马御时不由猛地吃了一惊,只见司马御袒露的胸腹上同样布满大片的瘢痕。
这些瘢痕的颜色大多很深,有的呈深紫色,有的呈焦黑色,就像摆在烧烤架上的烤肉,有的已经烤得乌焦,有的还只是五六分熟,而那些颜色稍浅的瘢痕,则像刚摆上去鲜肉的颜色。
司马御转动身体,以背对姚荺,姚荺看到他的后背亦有大片的瘢痕。
瘢痕破坏了他的皮肤,使他的皮肤看起来像是用一块块粗糙的布缝起来,没有半点光泽,甚至还有些褶皱。
“看到没有?这样的疤痕本王全身都是。”
姚荺蹙着眉,道:“那这是什么伤?”这很明显不是刀剑伤。
“是烧伤,被烈火焚烧留下的疤痕。”
司马御曾被烈火烧伤,姚荺倒是一点都不知情。“这与我相干吗?”
“如何与你不相干?”司马御咬牙切齿反问。
“我不明白,你烧伤并非我所为,如何与我相干?”
听到姚荺否认,司马御眼中射出狠辣的光芒,身形一晃,伸手便掐住姚荺的脖颈。“姚荺,你都忘记了,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姚荺尽量使自己平心静气,她看出司马御几近疯狂。
“十四年前,你在春水湖畔遇到本王,本王在湖中沐浴,当时你看到本王身体上的疤痕说了三个字。”
“我说了什么?”
“好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