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溱在揽芳阁时经常听阁中姐妹议论,便解释道:“淮阳王和当今圣上的关系可不简单。太后当年被称为‘小张后’,而那‘大张后’正是先帝的第一任皇后,淮阳王的生母。若只是都姓张,倒也没什么,可这大小张后却是一对亲姑侄。”
姑姑去世后,便送侄女去嫁给同一个人,这不过是权贵世家巩固两家关系惯用的手段罢了。
“那些权贵用孔孟的尊卑之论压着百姓,自己却不守孔孟说的伦理纲常。”高越之将那落了木屑的茶盏推到一边,“富贵人家里多得是姐妹、姑侄共事一夫的。”
“所以当今圣上还做太子的时候就和淮阳王更亲近些,圣上即位后,直到前年才让淮阳王来淮州封地呢。”乔湘补充道,“淮阳王妃嘛,是咱们江湖中人,她是当今无色山庄毒宗宗主宋长亭的姐姐,名唤宋华亭。不过她嫁给淮阳王以后就不在江湖出没了,想来也不会去汀洲屿赴会。”
陈溱想起刚出熙京、送宁许之去谢氏医馆时,那余郎中曾说谢长松的妻子是无色山庄的小姐,便又问:“我听说宋家还有一个女儿嫁与了谢神医?”
“那是宋宗主的另一个姐姐,叫宋晚亭。”这次说话的是谢商陆,“北谢南宋世代不和,宋女侠执意嫁与谢世叔,被无色山庄逐出了家门。”
谢商陆是谢家人,她说的这些旧事应当不假。
陈溱品了口茶,心想,这无色山庄宋家也不简单。
在茶楼歇息过后,她们一行就动身前往船坞。
她们此行乘两条船,一艘是要赠与汀洲屿的,杉木所制,船长十丈,宽两丈有余,能载百余人。共四根桅杆,最高的有七丈,能扬四帆。船舷和船艉两侧各设有十个长橹,能使二十人共同摇船,即便无风也能很快航行。
陈溱想起在街上见到春水馆的画舫时,宁许之还说碧海青天阁的船坞不造那么大的船。
嗯,不造那么大的,但是能造更大的。
另一艘则是让她们返程时坐的,长三丈,六橹二帆,载三十余人绰绰有余。
两艘船在船坞附近、姚江边上下水,小船船头用绳索和大船船尾相连,十七人均乘大船。
姚江的水流虽称不上湍急汹涌,但好歹是顺着她们要去的方向流的,所以众人坐在船肚里也不用摇橹,这三十里行得十分轻松,等进入东海海域时也不过酉时,天色尚亮。
极目远眺,只见茫茫海水,蔚蔚碧蓝,远处海天相连,恍如天地之尽头。在这里看海和在碣石台看海是不一样的,在碣石台上时沧海浩阔而遥远,而航行在海上,一摇橹,就能触碰到水波。
高越之遥望远处道:“一百来里的航程,如果顺利的话,三日就能到,杜若花会在八月廿二,绰绰有余。”
她们在山上过了中秋才下来,今日正是八月十六。
于是便由高越之的亲传弟子乔湘持针盘记录航线,一名渔家出身的弟子掌舵,其余弟子们七人一组轮流摇橹。
天色愈来愈暗,海色愈来愈深,陈溱摇完橹,从船肚子里上来,趴在船舷上向外望,只见月影被粼粼水波荡来荡去,金光流转,海风带着丝缕凉意掠上面颊,潮声阵阵。
《洪波十三式》中的第十二式“承平”、第十三式“无涯”忽涌上脑海,凝眸思索间,她对剑法的参悟又上了一层。
黄澄澄的月影忽地一黑,陈溱探头一瞧,只见一个硕大的黑影击碎了海上圆月,正缓缓朝她们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