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眯着一双小眼睛盯着忠义堂上方的雷光大作,“噗——”的一声吐出两半儿完整的瓜子皮。脸上泪痕未干。 “杨小驴子,你真他娘的不是一般的能作啊……” 她就是刚才抱着家主大腿,苦苦哀求不开剑府的那个丫鬟。 这世上,从来都是甲之蜜糖,乙之□□。 翡翠一点儿也不想去昆仑。 她对未来的规划是盖三间瓦房,买五亩水田,招赘一个牛犊子似的男人,再给她弟买一个好生养的老婆。一家四口开开心心当农民。她是不能理解杨夕那副宁死也要筑基的折腾劲儿的。 但这并不耽误她俩好。 翡翠觉得,这是坏种与坏种的物以类聚。 杨小驴子心狠手黑,睚眦必报,程十四屋里一半儿下人挨过她的揍,那绝对不算一张好饼。 翡翠嘴甜舌滑,唯利是图,仗着小姐贴身丫鬟的便利,偷鸡摸狗,坑蒙拐骗,那也定然不是一盘儿好菜。 可就是这个心狠手黑的小驴子,听说自己家里边儿弟弟生病,蔫不声儿的拿出好几两银子要跟她买两瓶丹药,还死活不要现货,非得一个月来领一颗。 那一脸呆萌又欠抽,生怕别人知道她是有心做好事儿的模样,翡翠原本急得满嘴火泡,还是忍不住给她揉了一顿。 结果被这个小她四岁的丫头片子给揍了……娘的,她那年才八岁,姐已经十二了居然没打过…… 所以唯利是图的翡翠这么多年来帮小驴子守着心魔天劫的秘密,使尽手段混进黑市给她淘换趋避心魔的丹药,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吧…… 翡翠咂咂嘴,家主不知哪根筋被驴嚼了,突然要打发十四小姐去昆仑拜师,她是程十四身边儿的管事大丫鬟,必须得表这个忠心。 现在好了,脸皮扔地上踩碎,成功的被家主罚去洗马了。 虽然五亩水田可能短了一亩,三间瓦房可能少了一间,但是等十四小姐滚蛋昆仑之后,她终于可以告别这坑爹的修□□,赎身回家当农民了。 “这就敢冲起关来了,”翡翠看着忠义堂上逐渐消失的电光,“驴子,姐赎身之前也想看到你这么多年折腾能有个像样儿的结果……” 十七骨剑府一出,忠义堂整个儿就爆了! 若是出个六骨、七骨,或许还能说是意志坚强,一如那心思敏锐的少年邓远之。可是十七骨…… 昆仑剑府,每增一骨,度量翻一倍。17骨剑府是寻常剑府的65536倍。(2的十六次方) 修士九大境界的灵气储量则是这样计算: 练气二层两倍于练气一层, 筑基十倍于练气一层, 通窍十倍于筑基一层, 金丹十倍于通窍一层, 炼神十倍于金丹一层, 以上再有元婴,反虚,合道。大乘即可准备白日飞升。 修为是练气一层的剑仆,十七骨剑府的度量可以为炼神六层的剑修养剑。 事有反常既是妖。 钱眼里混日子的女流氓听杨夕叨叨了一遍2进制和10进制,一眨眼就算出来:杨小驴子,她妖了! 杨夕蹲在翡翠身边儿,还在摆弄手指头:“艾玛,翡翠姐,手指头不够用可以脱鞋么?” 翡翠骂道:“我把鞋也脱了都不够!你个活驴,你那秀才爹准是嫌你笨才把你卖了!” 杨夕愤怒的给翡翠胳膊上咬了一排手镯。骂人揭短的都该死! 翡翠被这时而狗,时而驴的小畜生咬惯了,胳膊一甩。要拉着杨夕去饭堂偷点吃的,庆祝一下“突破练气二层”以及“程家最好剑府的诞生”。 杨夕蔫头耷脑的抠地:“别呢,饭堂的厨子都跑来给朱大昌加油了。那货人缘儿可真好。而且里边儿还没完,家主让我们出来等着,等所有人都开完了剑府,才能定下来跟哪个主子。” 翡翠一愣,随即道:“那你想好跟谁没?你是最好的,没准儿能有点选择的机会。” “我想跟十四小姐。” 翡翠急了:“你傻吧?她连去昆仑都得七少爷硬劝,你跟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杨夕眯眼一乐,有点小贼小贼的:“我知道她傻,我才选她。我要跟了十三少爷那种资质逆天的,才真是没有好下场呢。” 翡翠一想,觉得有道理,忽而又低声道:“那他们现在想没想起来你是七少爷的……” 杨夕一把捂住了翡翠的嘴。 翡翠眨眨眼,“我声音很小。” 只见杨夕眯着眼,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看着对面的墙根。 对面的墙根底下,少年邓远之也正看着这边,耳朵一动一动。 两人的目光对上。邓远之一笑,杨夕一呲牙。 杨夕轻声道:“【顺风耳】。” 邓远之做了个口型:“你会读唇。” 两人用的都是肯定句。 翡翠:“?” 有种被歧视的感觉…… 杨夕捉过翡翠的手臂,在她胳膊上写下一行字【别出声我就是怕他听见没敢跟你说我觉得那个白先生好像跟家主说谎了我应该是十八骨剑府】 翡翠睁大了眼睛!最好的剑府? 程思成久居上位,深谙人心,为了子女前程,大手笔撒下“三颗【造化丹】,一柄玄铁剑,一只【紫玉项圈】,外加白银五十两的重赏。” 不到两个时辰,就又开出了三男一女四个剑仆,只是品质都在二三骨之间。当然,开废的更多,忠义堂院子里躺了一地昏过去的人。 翡翠扔了一地瓜子皮子:“哎呀,何苦呢?” 杨夕眯着眼一笑:“翡翠,我把银子都留给你吧,我用不上。能买十几亩地呢。” 翡翠抱着杨夕:“辛苦了!辛苦了!” 正在此时,管事的出来通知:“把这一地没用的都抬出去。刚才开好剑府的几个进来,家主有话要问。” 翡翠捏了捏杨夕的手臂,有点不安。 杨夕冲她一笑:“不怕,大不了打回原形”顿了顿,笑道:“反正也不可能更差了。” 下人全退出去,偌大忠义堂就只剩了一群主子和7个仆人。这高阔的建筑格局,看起来有种森然的空旷。 白允浪坐在上位,仍是闭着眼笑得很静的模样,终于做了一次正式的自我介绍: “我姓白,白允浪。和昆仑算是有些渊源。我也就替你们的主人多说一句,剑乃屠戮之兵,握剑的手也必将掀起一方血雨腥风。可想清楚了?” “是!”几乎异口同声。 白允浪看着几个这些小娃娃,不禁笑了一下。是的,小娃娃,对于一个活了七百多岁的人来说,即使那个三十大几的莽汉朱大昌,也不过是个小娃娃。 几天前,同样的话他也问过程家的五个孩子。答案除了更花哨一点也没有区别。 即使明知如此,他却总是忍不住一问再问。 这些孩子太年轻了,根本还不能明白,什么是剑,什么是杀戮,什么又是血腥。 更不会懂得,什么是罪。 也许十年之后,或者百年之后,他们会明白。却不知……会不会太迟…… 空地中间,程思成脚下,杨夕端正的跪着。 在杨夕的心目中,程思成又美丽又强大,就是那忘川河畔的彼岸之花,飘渺云端的皎洁明月,皑皑雪山上一朵高贵冷艳的天山雪莲。而她自己则是田里的野菜,墙角的蘑菇,暴土扬尘的驿道边无人搭理的狗尾草。这是完全不搭边的两种生物。 现在,这朵雪莲垂下它高冷的头颅要跟狗尾草说话了,狗尾巴草会受宠若惊么?不!狗尾草它心惊肉跳:一定要小心,不能让它觉得我很影响街道的美观,然后把我给拔了! 程思成看着跪在脚下的小破丫头:就是这么个蔫头耷脑的小玩意儿,现在竟是我程家最值钱的人形财产呐…… “今年多大了?” 杨夕稳稳的回答:“十四了。” “进府几年了?” “回家主,奴婢是八年前被十四小姐买进府的。” 八年,对于程家这样一个底蕴尚浅的家族来说,也不算是很短的时间了。而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来说,这已经占据了她人生的一大半。六岁之前的事儿,记不记得还是两说呢。 程思成于是露出了一点笑意,对着程十四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挺会淘便宜货。“既然是十四挑的丫鬟,如今就还跟着……” 杨夕飞快的抬头瞟了程思成一眼,又迅速的低头,恭声道:“奴婢如今是七少爷房里的人。” 程思成没有听出不妥,笑着追问了一句:“哦,十四连丫鬟都要送给她七哥?” 杨夕垂着头,乖乖的跪着,换了语调又重复了一遍:“奴婢如今是七少爷【房里的人】。” 程思成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他听懂了:“鼎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