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荟高级会所。 陆铭周微阖着眼,头往后仰枕着沙发背,食指敲在真皮靠垫上,叩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没一会,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陆铭周捞了眼来电显示,匆忙起身走去一侧角落。 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陆铭周剑眉忽而颦起,反问了句:“找不到?” 似乎是得到了肯定答复,他表情更冷了些,直接挂了电话,折回走到包厢中间,朝在座的几人说道:“我先回去了。” 纪盛有些意外,垂眸看了眼表盘,又飞快抬眼,“这就走了?才几点啊?” 陆铭周右手揣在裤兜里,左手有些烦躁地抓了下头发,“你们玩,我有事。” 沙发西侧的乔时延,视线从手机屏幕慢悠悠往上移,淡淡地一句:“乔萱应该快到了。” 闻言,陆铭周横他一眼,乔时延无所谓地挑眉:“不是我。”他下巴一抬指向纪盛,“那小子发了朋友圈,她自己找来的,我想拦也拦不了。” 陆铭周无话可说,佯怒觑了眼纪盛,取过一边的衬衣套在短袖外头,刚走到门口,包厢房门被打开,乔萱推门进来,脸上还戴着口罩,瞧见陆铭周,她匆忙扯掉,“三哥。”她顿了顿,不确定地问:“你要走了?” 陆铭周冲她点点头,绕过乔萱往外走,还没走出几步,手腕被人一拽,陆铭周转身,乔萱拉着他,陆铭周耐着性子询问:“有事?” 乔萱抬头看她,小心翼翼地问:“也才九点,不再玩会?” 陆铭周很自然地拂开她的手,视线往包厢里一带又移回到乔萱身上,“你哥在,我就先回去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萱愣在原地,表情有点迷茫,纪盛从沙发踱步到门口,陆铭周刚好上了电梯,他凑到乔萱身边,揶揄道:“还看啊,人都走了。” 乔萱出气似地故意撞了下他,转身快步走到乔时延旁边,委屈地说:“哥,你说他什么意思啊?打电话不接,瞧见我跟见了瘟疫似的,我现在好歹......” 乔时延果断打断她,眼神仍看着手机屏幕,“你心里清楚。”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还是一贯的慢条斯理,“闹得太难看没意思,凑早收心。” 乔萱心里难受,甩了包在一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 纪盛也是明理人,比乔时延这个做哥哥的直接很多,“陆三儿对你没意思,这小子从小就不吃窝边草。”他开玩笑似的补了句:“万一玩过了还不被你哥整死。” 乔时延不置可否,半响也不知想起什么,他先是瞄了眼手机又看了眼纪盛,淡声道:“你说三儿为什么跑去送快递?” 纪盛耸肩,理所当然地回答:“赌输了啊。” 当初在春树景酒吧,陆铭周刚跟自家老爷子吵完,心情欠佳就约了他们几个一起喝酒,后来也不知怎么就聊到台上的弹吉他的女孩,也忘了是谁怂恿让陆铭周上去要电话的,大家纯粹胡闹,谁知他真答应了,醉醺醺的把人堵在走廊,结果这电话没要到反倒挨了一耳光。 愿赌服输,送一个月快递。 乔时延很淡地笑了下,旋即漫不经心地反问:“我怎么听说三儿再找人呢?”他端起桌沿的红酒杯浅啜了口,继续道:“他住的那小区......” 他故作玄虚的一顿,“就看你们吃不吃得下了。”说完,他视线又重新落回手机屏幕上,纪盛好奇心被揪了起来,乔时延整晚都在看手机,纪盛伸长脖子往他屏幕上淡瞥了眼,聊天界面,备注是骗子。 乔时延反应快,手背一掩顺势收了手机,拿过一边的西装外套,施施然起身,“我也先回去了,临时有点急事。”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纪盛,“你送小萱回去。” 乔萱刚才忙着难过,此刻,乔时延说要走,她莫名其妙地问:“不是...哥...你回去了?” 乔时延微微颔首,长腿迈开往外走。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纪盛也没了兴致,“走了走了。” 乔萱愣了一下,随即回味过来,她低声说:“我哥不对劲。” 纪盛坦然道:“你什么时候见他们俩对劲过。” 他们俩,还有一个指的陆铭周。 乔萱经纪盛这么一提点,连忙问:“三哥现在住哪?” “不知道,别问我。” “......” *** 汽车在巷子里停稳,陆铭周提过副驾上的饮料,开门下车。 初夏,夜晚还算凉快,路上有不少纳凉的居民,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时不时挥下蒲扇赶走四处乱撞的蚊虫。 陆铭周快步上楼梯,照明灯因电压不稳时暗时明,陆铭周没留神,脚底一划,“噗通”一下摔在台阶上。 这一跤摔得惨,陆铭周眉心狠狠一抽,他撑着墙面起身,照明灯又亮了,他低头看了眼右脚边的半滩水渍,又瞥见一边的包装袋。 他忍不住暗骂了声,哪个缺心眼地乱扔冰淇淋? 陆铭周拍拍膝盖上的灰,冷着张脸继续上楼梯,右手拎的几听啤酒互相碰撞发出“哐哐哐”的声响,他把塑料袋换到左手上,钥匙插进锁孔往右一旋正准备开门,指尖动作募地一顿,他不禁竖耳,身后有隐隐的声音传来。 陆铭周后背一凉,回头又没看到人影,他旋即视线抽回,推门进屋,转身准备带上门,余光一瞥刚好看到右边一团黑乎乎的。 他眸光微顿,仔细一瞧,又不可思议地蹙眉。 犹豫半秒,陆铭周将手里的东西随手往柜子上一扔,又重新推门出去,他先是站在几步之外,淡淡唤了句:“小辣椒?” 没有回应。 陆铭周些许困惑,他靠得更近,用右腿轻轻捣了一下江甜左边身子,又是一句:“江甜?” 还是没回应。 陆铭周对某个装蘑菇上瘾的人没了兴趣,也懒得多管闲事,他转身离开,长腿才迈出小步,他脚步一顿,寂静的夜里啜泣声被无限放大,他又折身,用左腿撞了下江甜右边胳膊,他动作很轻,谁知江甜竟顺着他的姿势往地上栽了下去。 陆铭周:“......” 他摸摸鼻子,连忙蹲下把人扶了起来,目光漫不经心地往江甜脸上一扫,旋即猛地一顿,五楼是小区顶层,房门正对着露天天台,少了遮蔽物,映着天边的半轮皎洁明月,衬得江甜白皙的面颊越发苍白如纸。 她闭着眼,眼泪又扑簌簌地滚下来,哭得隐忍又狼狈。 陆铭周多少有些懵,这明摆着碰瓷,他低声解释:“我就踢了你一下...不至于吧......” 江甜吸吸鼻子,没别的反应。 陆铭周蹲在她跟前,有些手足无措,他很少见女孩子哭,偶尔见的多少都有些虚张声势,阵仗大目的性强,江甜哭得太克制,她咬着下嘴唇,逼自己不发出声音。 也许是真的难过了。 陆铭周不会哄人,表情肉眼可见的扭曲,纠结了好半天,也只能挤出一句:“要不...你进屋里哭?” 话语落下,又是一阵沉默。 陆铭周:“......” 他不自在地双手搭在膝盖上,思来想去,他伸出食指戳了下江甜右脸颊,脸蛋顺着他的动作凹进去一块,软绵绵的塌出一个圆。 挺好玩的。 陆铭周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又戳了下江甜的左脸颊,同样一个圆,两边对称了。 江甜:“......” 陆铭周还是那句:“你要不进屋......”一个哭字还卡在喉咙里,左手被人猛地一抓,然后下一秒就被按在了鼻子上,紧接着是某种不可描述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卷进耳蜗。 陆铭周眼角一跳,“......” 江甜报复似地甩开他的手,陆铭周瞪着眼一脸错愕。 江甜撑着膝盖从地上起来,可地上蹲的久了,起身引得一阵头晕目眩,她身子往前一晃,陆铭周也刚好站起来,江甜莫名其妙就扑进了他怀里。 更要命的是,角度凑得好,江甜嘴巴磕上他的下巴,牙齿一撞,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铭周:“......” 冤家就是冤家,不是谋财就是害命。 陆铭周想推开,左手搭上她的肩膀准备把人往后拉,江甜却借着这个姿势抱了下他,“陆铭周......” 这一声软绵绵的,像轻飘飘的羽毛,因为哭过又带着些鼻音,意料外地让他身形一震,江甜泣不成声,哽咽道:“我......我是不是很糟糕?” 不好回答。 尤其对陆铭周而言,两人不熟,他没法给人答案,正纠结着要怎么回复,江甜又是断断续续说道:“你为什么叫小天啊,我...我认识一个人她......” 陆铭周眼底骤然一变,江甜却忽而噤了声。 陆铭周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江甜?”他还等着她继续,江甜却彻底没了声音,他提着的心又被迫放下,他低垂着眼,托起她的下巴。 意料外的—— 江甜合着眼帘,呼吸均匀,居然睡着了。 陆铭周:“......” 他有片刻的忡愣,半响,又低头端详了会,江甜原先白净的脸颊此时跟花猫似的,邋里邋遢,鼻尖是红的,眼睛肿的像核桃儿,他脑海里蓦地浮现出另一幅画面,短暂的失神后,他无奈地呼出一口气,把人打横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