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这真的是阴差阳错。”程雁书看远远在门边,似乎在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的韩知竹,只觉被误会的无奈、被无视的忿忿、被韩知竹认为和薛明光不清不楚的郁愤,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因为韩知竹此刻的态度而起的气恼含糊地糅杂在一起,升腾成灼着心的晦暗情绪,一阵阵噎得心发着痛,逼上来。
“阴差阳错?”韩知竹苍白一笑,“作为同谋协同欺瞒长辈,是阴差阳错?”
是源于事发突然,加上他根本也抵不过薛明光的功力,几乎是被薛明光半强迫的成了“同谋”,但此刻面对冷口冷面的韩知竹,程雁书不想解释,也无从解释起了。
他抬起腿从床榻上下来,保持跪坐的姿势太久,麻痹像想有无数小虫在啃噬的左脚落地时不由得踉跄一下,程雁书扶着床咬着唇,努力试图清理洒满一床的细絮。
又轻又绵密又细碎的絮沾着床榻上垫着的薄被,很难轻易被拂开,程雁书一点一点的用手拈着,进度缓慢。
韩知竹看着程雁书细瘦的背影徒劳无功地清理了半晌细絮,终于不忍地低叹一声,走近来。
抬手,归朴一扬,一阵风凌厉扫过,所有细絮被扬起,归朴再一个收势,细絮便如同被空气中的激流席卷,离了床榻,再纷纷扬扬落在了地面的青砖上。
程雁书不发一言地拿起那根铁杵,转身,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边即将跨出门槛时,韩知竹却忽然道:“且慢。”
程雁书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韩知竹手持归朴,依然面向床榻,也是没有回头。
“我需为白大小姐疗愈心脉,明日琴修,你不必来。”
韩知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程雁书有没有听到。
程雁书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他只是重新抬脚跨过门槛,走出了那道门。
他也没有去西侧的房间,反而走出了这套打满韩知竹同款烙印的院子,随意捡了一个方向,慢慢走着。
脑子里乱糟糟的,却又很空。
看着苍茫月色下的陌生环境,与他在现实生活中截然不同的融合着山川而有的建筑道路,苍凉无着的寂寞如同莽海渊从天空忽然倾泻一般把他压在了洪荒般孤寂的真空里。
原本以为随遇而安的自己已经对穿来这儿适应良好,即使被罚、被讽刺、被韩知竹无视过那么多次,他也积极又努力地面对,争取能够堂堂正正地得到韩知竹的肯定,却没想到怎么样,都是徒劳无功,一无是处。
崩溃不过是瞬间的事情。脑中浮现韩知竹冷漠的模样,程雁书悲从中来,忽然对着山谷,用最大声音和全部气力大叫出声来。
并没有回音缭绕,却有一个此刻程雁书听了就想打人的声音在不远的山路弯转处响起:“你大师兄竟然把你赶出门了?”
“薛—明—光—”程雁书拳头硬了,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你三叔怎么没有把你打死?”
“看你说的。”薛明光已经疾步走出了遮蔽视线的山影,他身边还有一个身着白衣,气质儒雅的年轻人。
两人走到程雁书面前,那儒雅青年道:“这位想必就是四镜山的程师兄?”
“他是,”薛明光一把揽住那儒雅青年,献宝似的向程雁书介绍,“熏风庄宋谨严。”
停了停,他又非常乖张地补了句,“虽然他也是熏风庄的少掌门,但是比我还是差了点。”
宋谨严不语,也不挣脱,只侧过脸,冷峻地看着薛明光一言不发。
直到薛明光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给自己台阶下的以收回揽住宋谨严肩膀的手去挠了挠头发。
宋谨严便像无事发生一样,对程雁书道:“听说程师兄为了我这不成器的朋友,很受了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