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蒋钺涵一脸慎重的表情,韩尉国也收住了脸上的笑意,“什么事?” 蒋钺涵将文件袋打开,抿唇道:“不是什么好事,您做好心里准备,别激动。”他把亲子鉴定报告给韩尉国。 韩尉国看着,明白上面的内容后眼神一缩,锐利的视线直直看向蒋钺涵,沉声道:“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前两天在医院,偶然看见他跟一个小男孩儿,听到了一些让人怀疑的,我就调查了一番。”蒋钺涵看着韩尉国,又将私人侦探拍到的照片还有一些资料递给他,缓声道:“我没有骗您,这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他骗了我们所有人,而您,理应知道真相。” 韩尉国心神受到极大的震动,他看着这些东西,手微微颤抖着,他不敢置信,可事实却不允许他辩驳。许是气到了极点,他扶着桌子,略微眩晕。 “爷爷……”蒋钺涵伸手扶住他。 不等他的话说完,韩尉国推开他伸过来的手,“你先出去。” 他语气沉怒,蒋钺涵只能点头,“好,您……别太气。” 韩尉国没理他的话,低着头,闭眼掩饰自己的失态,待蒋钺涵走到门口,才低声道:“这件事,我不希望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杪杪。” 脚步一顿,蒋钺涵站在原地,手还放在门把上,闻言回道:“我明白的,爷爷您放心。” 韩尉国一个人待在书房,他回忆着以前,李昊第一次来家里时的谦逊模样,还有婚后和女儿琴瑟和鸣的日子,他不明白也不愿相信,这一切其实都是假的。 他所以为的好女婿,女儿所认为的好老公,外孙女所依赖的好爸爸,不过是个人面兽心,惯会做表面功夫的人渣。 手中拿着的照片,被捏成一团,良久,他叹息一声,下定决心般拨了一个电话。 “给我,查一件事。” ………… ………… ………… ****** 韩杪又回到了别墅,不知道这次得住多久,临近考试,王姨生怕她营养不够,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 这晚,她皱着眉喝完一大碗鸡汤,感觉自己又胖了两斤的她,终于忍不住对王姨道:“王姨,您明天不用给我加餐了。” “这怎么行呢!营养跟不上的。” “跟得上,跟得上。”韩杪算是怕了王姨这种浇灌式的滋补,“我身体很好的。” 李昊在一旁看着报纸,闻言笑着说:“杪杪你可别逞强。” “对啊。”王姨像是找到知音一般,“小小姐你不是嫌弃王姨做的饭难吃吧。” 韩杪无语凝噎,叹道:“怎么会呢。”她捏了捏这段时间脸上多起来的肉,嘟囔道:“您看我这还需要补吗?再补下去我怕流鼻血。” “原来是怕长胖啊!”李昊再次插嘴。 韩杪内心吐槽,面上撒娇,“爸爸!” 王姨无奈,“小小姐可别学什么减肥,肉嘟嘟的多可爱。” 韩杪:……肉!嘟!嘟! “王姨您别听我爸瞎说,实在是,我真吃不了这么多,过犹不及嘛。” “好,那王姨以后少做些。”说到底,还是减量不减顿,韩杪放弃劝说,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 王姨回厨房收拾,韩杪离开餐桌,懒洋洋地赖在沙发上。 老宅书房,韩尉国看着自己调查到的一切,隐忍得浑身发抖,他怒极,忍不住摔碎了茶杯,心里的愤怒与难过无法言喻。 半响,低声自嘲般地笑出声来。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把韩杪吓了一跳,她慢悠悠地接起,那头传来了外公的声音。 “杪杪,明天回外公这儿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韩杪总觉得外公的声音压抑得厉害,她有点担心,“好,外公你没事吧?” 韩尉国眼眶泛红,年过半百的老人,在此刻突然被温暖到了,他嘶哑着声音道:“没事儿,就是想你了。” 知道对方没讲实话,韩杪也不再深究,只是回了一声“嗯”。 李昊听到韩杪的一番话,抬眼看过去,“怎么了?” 韩杪默默地摇摇头,“没事,就是外公让我明天过去。” “那明天爸爸送你过去。”李昊放下手中的报纸,摘下了居家戴着的眼镜,“正好也好久没过去了。” “嗯,好啊。”韩杪答应,然后起身,道:“我先回房看书了,爸爸晚安。” “去吧,晚安。” ****** 车驶进老宅门前的停车位,韩杪下车,乖乖站在一旁等着李昊。 “进去吧。”李昊走上前,牵着韩杪的手,推门进去。 大门进去是一个小院子,这个时节绿草青青,中间的凉亭挂着韩杪以前淘来的风铃,微风拂来,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响,韩尉国正坐在亭子里沏茶,看起来十分修身养性。 听见木门被开的声音,韩尉国抬眼望去,李昊牵着韩杪走来,若是从前,他大概要开心地感叹一句父女情深,可现如今,看着这样一副令人讽刺的画面,他只感到痛心。 “外公。” “爸。” 韩杪和李昊的声音同时响起,韩尉国放下手里的茶杯,垂眼遮盖住自己眼中的神色。 他用不紧不慢地声音“嗯”了一声,再抬眼时,已经换了一副表情,“来了。” 韩杪敏感地感觉到了外公的不对劲,松开李昊牵着的手,走上前拿起他干沏的茶,大口地灌进去,末了再感叹道:“渴死我了。” 然后,她再抓住外公的手,脆生生道:“进屋吧外公,外面好热。” 双手被外孙女牵着,韩尉国脸上总算露出了笑,他揉揉韩杪的头,看着李昊,眼里晦涩难辨,“先进去吧。” 自从韩杪母亲去世后,韩尉国就渐渐放开了韩氏企业的控制权,当初韩杪母亲去世的时候,把自己手里的股份一半给了韩杪,一半给了李昊。加上他们结婚时,韩尉国转的股份,现如今,李昊手里占了韩氏一大半的股份,而韩尉国近年的逐渐放权,也让韩氏越来越在李昊的掌控之中。 以前的老员工退的退,离的离,现如今还留在韩氏的也已经不多。韩尉国对韩氏没什么执念,但却不甘心为他人做嫁衣,也不甘心苦了自己已去世的女儿和外孙女。人老了,虽说向往平静的生活,但有时,也得拿出年轻时候的血性,真到了那一刻,也许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屋里空调开得足,韩杪拿着冰镇西瓜,坐在沙发上享受地吃着,还不忘喂给外公和爸爸。 看着这个做什么都不忘父亲的外孙女,韩尉国心里不知什么感受,这一刻,他突然恨极了李昊。 他想,难道韩家对他还不够好吗?难道杪杪还不够贴心吗?这么些年来,他表面对杪杪无微不至,却总是借着工作忙的借口,敷衍着杪杪。而那个孩子,怕是享尽了他浓浓的父爱。 心绪难平,他嘴里吃着西瓜,却仿佛冷气都渗透到了心里。 “爸,您最近身体还好吧?” “嗯。”韩尉国无力应付他,甚至看着他那张脸都觉得膈应,他淡淡地应声,“韩氏那个开发案还顺利吗?” 李昊出差一个多月,主要就是为了韩氏今年的这个重中之重的开发案,“一切顺利,爸您放心吧。” “那就好。”韩尉国面无表情,“这个案子对韩氏来说至关重要,马虎不得。” “我明白的。”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处理这个事,杪杪就先待在我这儿吧。” 李昊沉吟一瞬,“也好。”又看向杪杪,嘱咐道:“好好听外公的话知道吗?不准调皮。” 韩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乖巧无比,“知道了,爸爸你忙工作吧,杪杪会听话的。” “乖。”李昊笑着,两父女十分有默契的上演着父慈女孝的戏码。 这画面又给韩尉国一记重击,他越来越担心韩杪接受不了事实,太在乎所以太害怕,不舍得外孙女受一点点伤害。 循序渐进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他想,渐渐让杪杪对父亲的依赖降低,等她再大一点,慢慢告诉她事实,痛苦应该不会那么强烈吧。 ****** 蒋钺涵接到韩尉国的电话,这个温和慈祥的老人,经过这件事,似乎恢复了年轻时候的冷酷,他的声音虽还残留着之前的慈爱,但更多的是冷硬。 “明天下午,回来一趟。” “好。”蒋钺涵没有多问,直接答应。 这天下午,老宅只剩韩尉国一个人,所以佣人都被他以各种借口打发走了。屋里寂静无声,蒋钺涵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里,无端让人生出一丝忐忑。 他敲响了书房的门,里面传来韩尉国低沉的声音。 “进。” “爷爷。” “坐吧。” 蒋钺涵坐在书桌前,和韩尉国面对面。 “三年前,是杪杪说想要有个哥哥,我才决定认你当干孙子。”韩尉国沏了一杯茶给蒋钺涵,没说其他什么事,反而说起了以前。 他的语气里满是追忆,蒋钺涵静静听着,没有出声。 “后来也是杪杪让我救助你父亲,让我送你进津旗附中,你读书这三年,她但凡有时间,总是跑到医院去照顾她的蒋爸爸。” “我时常说他有了哥哥忘了外公,对你比对我这个外公上心多了。连带你爸爸,她也当成自己的半个父亲。” “她六岁没了母亲,我心疼她,宠着她,任性也娇惯着她,到后来却养成了个无法无天的性格,不过这也没什么。” 说道这里,韩尉国的情绪有了波动,语气里有着哽咽,年过半百的老人,眼眶竟然泛红。 “我韩家的宝贝,有这个资本。后来她执意要个哥哥,那是我第一次见她这么喜欢一个人。” “她爸爸……”说道李昊,他停顿了一瞬,“母爱的缺失,在孩子心里总是过不去的坎,所以杪杪依赖她爸爸,我们也都尽力弥补她。” “李昊做的这些混账事,我气气也就过去了,但对杪杪来说,那就是她心中的信念倒塌了,一直以来的依靠没了。” “我这老头子也没几年可活的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杪杪。” 韩家给蒋钺涵,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他真心把杪杪当妹妹宠,也敬重着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爷爷,听到这些话,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他实在不忍韩尉国这般说自己,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爷爷,您有什么话,直说就行。” 韩尉国看着他,半响,还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要你,接管韩氏。” “大学报企业管理,我会让你进韩氏实习,你需要自己一点点爬上去,和李昊斗,把韩氏从他手里再拿回来。”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自私,但是他别无选择,蒋钺涵是最好的人选,韩家对他的恩,无形之中把他套住,让他也反抗不得。 “我还要你签一份协议,韩氏永远属于杪杪,在你有生之年,必须竭尽所能地护着她。” 蒋钺涵看着韩尉国,他想到了高中三年和陆青恺、顾炟洧还有肖骁一起的日子,想到高考之前他们做的一起考军校的约定;又想到病床上的父亲,想到父亲对自己说过的不忘恩情的嘱咐;还想到三年前那晚,杪杪将他从地狱拉出的那天使般纯粹干净的笑容。 他明白,韩尉国这个不平等条约几乎把他一辈子都套进去了,从此以后,他的人生不会再有其他理想存在,他的一生都将奉献给韩氏,还有杪杪。但奇怪的,他却不觉得有什么不甘心,这一刻,他做过的承诺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你若助我脱离噩梦,我必护你一生荣宠。 他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自此以后,杪杪由他守护。 于是,他看着韩尉国,没有一丝不甘地勾起嘴角,缓声回道:“好。” 韩尉国眼神锐利,似是要看见他的心里,“这件事只能成功,在你成功之前,我不希望杪杪知道事情真相。”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