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夫人拿了簪子,就要去抓苏齐的手。洛夫人一惊,下意识扑在苏齐身上,急喊,“不,不要伤他。”
“好妹妹,我只是取他几滴血。只要滴血认亲,就能确定他的身份。”
“不要伤害他。”洛夫人护着苏齐,红着眼摇头,“我不会再让他受一点伤害。”
彭夫人收了簪子,“不滴血认亲也罢,单凭你二人一模一样的容貌,再加上胡图饼,还有什么确定不了的?这位,就是你的儿子!”
洛夫人再也控制不住,扑在苏齐身上放声痛哭。
这八年里,她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得到消息的惊喜,一路奔波的期待,见面后的失望,多次失望后的绝望。
多少个日日夜夜,她食不下咽,辗转反侧,琢磨儿子在外面可吃得饱,可穿的暖,可有人疼?
儿子今年长多高了,她要做衣裳,该扯多大的布?儿子喜欢哪种花纹,腰间要戴玉佩,还是挂个小铃铛?
别人家的孩子入学堂了,她就赶紧收拾出一个清净的院落,选了书童,还买了能塞满两个房间的书。每日都给书房送点心,可那些点心在书房放一日,晚上还是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没人吃一口。
洛夫人哭了半日,眼睛都肿了,直到苏齐的药送来,她才擦了眼泪,肿着眼睛接过药碗,半勺半勺耐心地喂给苏齐。
喂过药,洛夫人见苏齐有要转醒的意向,她猛然起身,快步出了屋门。
彭夫人跟着出来,“怎么了?”
“他快要醒了,我、我不好见他。”
“为何不好见他?”
洛夫人托了托发髻,“不曾梳洗,头发也乱了,衣裳也脏了。”
彭夫人掩嘴笑,“好妹妹,你当你见情郎呢?这是你儿子!”
“就是见他,才更要梳洗打扮。”
“你是他亲娘,就是蓬头垢面,他还能嫌弃你不成?”
洛夫人摇头,“他若知道自己不是苏家子,定然想过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模样?我得好好梳洗打扮,才能配得上他心中的那个娘亲。”
彭夫人默然。
她的好姐妹,是太在乎苏齐了,才会连见面都要这般的小心翼翼。
“要梳洗,还不跟我到娇儿的房间去?”彭夫人挽住洛夫人的手,感受到洛夫人的颤抖,她用力握住,想给好姐妹一点鼓励。
*
苏齐醒来时,房间里只有二皇子在捧着书打瞌睡。他睡得太久,睁开眼后,还有些迷糊。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甚至对于自己身处何地,都有些迷茫。
“殿下?”苏齐准备下地拍醒二皇子,坐起身,刚将被子掀开一个角,便听见许多东西呼啦啦掉落在地。
他低头一瞧,只见滚了一地的金子,有小金元宝、小金兔子、小金老虎等等,花样多到数不清,个个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是雕工精细,栩栩如生,不是普通人家能拿出来的东西。
再看被子上,还滚着许多未曾掉落的金子。
他虽然还有些迷糊,但也隐约记得自己是受了寒。怎么他病了,有人往他被子上撒了这么多金子?
难道这是什么驱邪仪式?
彭昱向来清廉,彭夫人就算是疼爱他,也拿不出这样的金子来给他驱邪。
“你醒了?”二皇子听到动静,跑过来扶住他,“姨母说你生了大病,你要是没力气,就别下地,快躺回去。”
“我想走走。”他躺的时间太久了,浑身酸痛。
“你要是想走走,不如咱们去烹茶斋,老师听说你病了,特意从家乡快马加鞭赶回来,已经来看过你一次。本来老师想守着你呢,姨母和彭夫人说什么也不同意,一定要老师回去歇息,说等你醒了,再请他过来。”
苏齐吓一跳,要是让老先生守他的病榻,他恐怕折寿都不足以抵!
“姨母?洛夫人也来了?”
“是啊。”二皇子并未被告知他姨母和苏齐的关系。“姨母好像一直守着你呢。”
“一直守着我?”
他何等何能,让大将军夫人守他的病榻?
见苏齐震惊,二皇子也觉得纳闷,他托着下巴,认真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你眼皮一直动,姨母觉得你快醒了,就在床边等你。谁知道你特别能睡,姨母等了好久呢,这会被彭夫人强行拉走去休息了。”
苏齐慌了。
从小到大,他不知生过多少场病,快病死的经历也不止一两回,可他从未被人如此珍视过!
这样的珍视,他并不能像旁人那样心安理得地享受。
他很慌,觉得自己担不起这样的珍视。
“这些金子是?”苏齐语气沉重地问。
“姨母撒的。”
“驱邪用的?”
“不是,姨母说就是想往你身上撒点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