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失焦的模糊背景是胡姗去勒肖屿崇脖子逼问“你说什么”,肖屿崇拧着胡姗的手臂回击“我真的不认识他”,以及王良戊姗姗来迟徐徐赶到伸出双手用“不要吵了大家一样烂”打圆场的画面。
近景的几个人浑然不觉,至少廖茗觉是这样。
头一次看到邓谆出现在校园,她感到十分新鲜。倒是陆灿多看几眼,忽然认出他来:“你是……邓卓恩吧?”
“不不不,”廖茗觉先跳出来介绍,“他叫邓谆,是两个字。”
邓谆却默认了。
“我们之前一个班,才军训完你就休学了。不过我记得你好像比同届大部分人小一岁。”陆灿说,“这是打算复学了吗?”
邓谆笑起来:“是打算,要从大一读起了。”
“现在还没来上课?”
“还有一些别的事,学校今天批了假。到时候学校见啊。”邓谆笑着朝他颔首,“一起打球。”
“哦!那太好了,我们就缺人呢。”陆灿惊喜地给出答复。
对话看似该告一段落,但三个人谁也没先挪开步子。
其实陆灿是在等邓谆走,毕竟他是后来的,但邓谆却只笑眯眯地望着他,看样子是不打算退出房间了。于是,陆灿自认没什么问题地说:“茗觉,那我们回教室吧。”
邓谆问:“你还在上课?”
廖茗觉回答:“对,刚上完,大家约了自习。”
“……”邓谆思索了一阵,看着她化过妆的脸,视线多停留了几秒。他好像心血来潮,脸上浮现起清爽的笑容,“你打工是不是又轮到夜班了?要是没课就一起先过去?今天骑了刚改装完的车来,机会难得,要坐坐看吗?”
同一时间,充当背景板的胡姗和肖屿崇剑拔弩张,无论王良戊怎么劝说都没用。
“回去,还是不回去?”眼前两个人正揪着对方头发,只见王良戊面向他们,后脑勺倒是依旧风平浪静,从背后根本猜不到表情。
万年笑眯眯的人终于不耐烦,刚刚还一触即发一点就着的两人一扭头,瞬间都僵化,齐刷刷流着冷汗乖乖回教室。
刚落座,就看到廖茗觉急匆匆冲进来,火速收拾了一下包,向大家道歉说自习要缺席,随随即又急匆匆冲了出去。
等她折返,邓谆已经将座驾挪到教学楼前坪允许交通工具通行的范围内。廖茗觉毫不顾忌跑来时被风吹乱的刘海,只一个劲好奇他的车:“我还没见过改装的车呢!”
“你还真是,”毫不掩饰嫌弃的表情和之前比简直是天差地别,邓谆扔头盔给她,“什么没见过的都八卦啊。”
“有好奇心不是坏事,我爷爷说的。”廖茗觉露齿笑,“没想到你和陆学长也认识。”
“谁?”他也在戴头盔,两个人像同时在完成手工课的小学生。
“陆灿啊!你以前的同学!刚刚你还说要跟他打球的!”
邓谆的长相其实谈不上亲切,但凡没有表情,便是一副冷漠到极点的样子。而眼下,他彻头彻尾就是那副嘴脸:“不认识,就算认识也不记得了。看他穿了篮球鞋所以乱说的。”
那是一辆暗黑系机车,短尾牌照架,半热熔轮胎,禁欲前脸和粗壮前腿。
虽然廖茗觉完全不懂行,却还是捧场地两眼放光:“帅诶!有点像那个什么,蝙蝠侠!”
“没那么夸张。”邓谆已经戴好头盔,这才没让他那难得一见的得意洋洋不慎泄露。
外面真的和老家很不一样。
环住邓谆后腰的时候,廖茗觉认真地想。
东西是。
人也是。
抵达便利店附近的十字路口,等待红绿灯交替期间,邓谆问说:“你现在直接去店里?会不会有点早?不然还是先回家。”
“没关系,就到店里吧。我正好学习。”廖茗觉倾斜头部,从他背后探出身,习惯□□谈时看对方的脸,但碍于头盔,所以根本看不到,“你计划去哪啊?”
邓谆握着把手,很享受坐在爱车上的感觉:“我要搬家,还有些东西。刚好看中了一套还挺喜欢、又离地铁站近的公寓。”正好从宿舍搬出去。
廖茗觉突然激动起来:“哦哦哦!东西多吗?你早说嘛!”
邓谆很困惑:“什么?”
“我也去!你早说我就叫我朋友也一起来了,”她义正辞严,仿佛自己说的是什么每个人都必须知道的规章法则,“搬家这种麻烦事,就是要叫朋友帮忙啊!”
“不,不用。”
“那怎么行!”
廖茗觉毫无自知的是,当她迫切想别人答应什么,身体就会无意识做出相应情感的动作。比如这一刻,她正抱紧了他的腰。说实话,刚坐上来时这么做,邓谆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同乘交通工具的人都多少迫不得已,他又不是发情的猴子。但她这么卖力,身体贴住背的程度就有些过了。尤其他还知道,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他没能拗过她。
当时境况不允许他继续婆婆妈妈是一个原因。
更重要的是——
回到练习生宿舍,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刚好没有兼职和课程。曾经从这里离开的人很多,但邓谆,或者说邓卓恩又不一样。
毋庸置疑,他的练习时长久得太罕见了,J3创立前就进入了前身的其他公司,勤勤恳恳、努力工作直到今日。营业一套、私生活一套的个性不算讨喜,身为练习生却能拿到资源引来争议和嫉恨。事到如今,最关键的是,他的下场几乎昭告所有同事一个事实——努力是没有用的。
第一次得到出道机会是在14岁,本来也有其他公司在推行青少年组合,甚至获得了成功。但政策的风声来得突然,说是有违未成年人保护法,因而告吹。
第二次是18岁,已经成年,也做好了准备。结果策划离职,新任PD来自国外,资历深,成绩好,很有话语权,看了半天,觉得组合ace更适合给另一名成员,想把他塞去和别人同做舞担。他主动请辞。
大家都看着。
公司里的人都看着他一路走来。事关盈利,会随便谈感情。说得上话的有,闹过矛盾的也有。他们从不亲近他,只远远看着,就像旁观一件瓷器从练泥、制坯、削面、刻花到上釉,却走不到烧窑那一步。他们热衷于看他。
邓谆用膝盖也能想到,估计每个练习生的小团体都议论过他。
上楼的时候,他让廖茗觉在楼下等:“我们约定过了,不能让异性进去。这边只有练习生住,应该没什么人盯。”
廖茗觉点点头,但还是就自己纳闷的一点开口:“盯什么?”
邓谆这才想起,廖茗觉至今还搞不清他是干什么的。其实他没刻意隐瞒,处处是线索,但显然,才从老家搬来没多久,往常的生活认知终究限制她想象。又或者,她本身不是什么爱挖人隐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