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复活(捉虫)(1 / 1)国师她美艳如昔首页

卫朝,元德年间,京郊。    野有蔓草,围绕着恢宏而寂寞的国师陵,生长到没膝的高度。    国师陵里葬有卫朝历代国师,陵墓的规制和礼仪极是华丽。每一位国师安享一间墓室,陪伴着他们的是无数价值连城的随葬品。    此刻,陵中最深处的那间墓室里,中央石棺竟剧烈的震动起来,铿铿作响。    陡然间,厚重的棺盖被里面的人推开,只见穿着华丽寿衣的美人,猛地从棺中坐了起来。    “呼——”阮璃面色苍白,神思眩晕,脸上却是无比急迫的表情。    她惊喘着,充满杀气的眼神在接触到周遭陌生的一切时,陡然顿住,僵硬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里是哪里?    她不是在和一群邪道术士斗法吗?    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她的一只手搭在棺沿上,手掌下传来无比冰凉的温度。她一颤,看了眼苍白的手,掌心里滑腻冰冷的触感令她的心神渐渐冷静下来。    她努力回思着,记得自己离开皇宫后,在回府的路上,走入了一个被人事先埋伏好的阵法里。    那阵法凶煞而多变,她一边试图破阵,一边和一群埋伏她的术士们斗法,寡不敌众,最终落了下风,浑身是伤的倒在了血泊里,奄奄一息,感到生命在离自己远去……    眼下,那种无力而恐惧着死亡的感觉,再次排山倒海的挤满阮璃的心。她颤抖的看着自己的手、自己的身体……奇怪的是,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感觉不到痛。    而更奇怪的是,她发现自己竟是坐在棺材里,而周围阴郁逼仄的环境和陈设布置,也分明是陵寝的风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诈、诈尸……”冷不丁听见这声满含恐惧、支离破碎的声音,阮璃一怔。    她循声望去,才发现昏暗的墓室里并非只有自己。还有一个人,一个她不认识的人,正瑟瑟发抖的盯着她,脸色雪白,双眼瞪得好大。他身上沾着血,结结巴巴的发出惊惧喘息。    阮璃从这人的行头猜测,这可能是个盗墓贼。她焦急的张了张嘴,如愿以偿发出声音,努力将嘶哑的字句说得清晰一些:“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盗墓看起来已恐惧到极致,良久,终于如崩溃般的嘶吼:“诈尸啊!!”    他做梦也没想到,在闯过无数护陵的机关阵法,折损了十几个同伙,终于九死一生的抵达阮璃的墓室后,会看见已死去三年的阮璃从棺材里坐起来。    他骇然的忘记了偷盗阮璃的随葬品,被亲眼目睹的诈尸吓得六神无主,扭头逃也似的狂奔,理智全失。他踉踉跄跄的冲去墓室大门。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他踏出墓室的那一刻,石墙上用来照明的夜明珠忽然光芒大盛,从珠身里射出两支长针,直射.入盗墓贼的身体。    盗墓贼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不甘的起伏了几下,毙命了。    借着幽暗的珠光,能看见盗墓贼的颈后和脊椎上各扎了一根三寸来长的针,针身幽绿,昭示针体上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剧毒很快就在盗墓贼的身体里蔓延,将这具尸体变成了惨绿的颜色。    阮璃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震惊,饶是身居国师之位,见惯各色场面,此刻也不免心砰砰跳,身体发软,只能用力扶着棺材壁,借力稳住自己的心绪。    回思起方才,盗墓贼的那句“诈尸啊”,阮璃心头不禁产生一道猜测。    莫非,她真的死了?又……活了?    这时候,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从阮璃的领口滑了出来,落在阮璃的手心。    阮璃低头,怔怔的望着这东西。这是块玉蝉,凉凉的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    看着这块玉蝉,阮璃心中最大的猜疑落定了。    卫朝风俗,亡人入殓时,若是钱财积蓄允许,便要准备一块玉和亡人共同入殓。    这块玉,称之为“琀”。    玉蚕、玉蝉,皆是琀的常用外形。    若不是她死过一回,身上怎么会被人安置“琀”呢?    只是,阮璃手上的这块玉蝉,并非普通玉琀,它的颜色竟是罕见的靛色。    阮璃知道关于这种靛色奇玉的传说——这种玉,被道界称之为“固魂玉”,是世间难得的珍宝。之所以称它为固魂玉,是因为这种玉能够将亡人的魂魄留在身体里,使尸身不腐不化,魂魄也跳出六道轮回。    阮璃不禁捏紧掌心玉蝉,思绪纷杂,百感交集。    她已经能确信,自己的确是死而复生了。但疑问的事情也太多。她死了多久了?她不知道;这世间罕见的固魂玉是谁寻来给她的?她猜不出。    而她更加迫切想知道的是,那群设下凶煞法阵、狙杀她的邪道术士们,究竟是谁派来的?    太多问题争先恐后的在阮璃脑海中起伏,她迷雾重重,每一个问题都不得而知。    那群狙杀她的人各个身手不凡,法术路子诡异。她起先一直没能识别出他们的来路。后来在交手中,她划破一人的袖子,瞥到那人的上臂有朵曼陀罗的刺青。    曼陀罗,是邪道上臭名昭著的“鬼门”的标志。鬼门经常接下暗杀大人物的生意,因此必是有人雇佣了鬼门,杀她。    再回思起这段狙杀过程,鬼门中人先是埋伏下一道阵法,待她被阵法困住,再集体围剿她。    而那个阵法……阮璃想着,忽然就打了个寒噤,感到周身冰冷无比。    那个阵法,极致精妙,内里含有三十六重陷阱,一环套一环,处处杀机,处处能致命。    但,这不是阮璃此刻感到恐惧的原因。    真正令她感到恐惧的是,那阵法,她太熟悉了,简直就像是那个人亲手做出来的。    那个人——令迟月,她的朋友——她与他在擂台上初见时,他就用得这套阵法和她比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阵法的全貌。    而令迟月的阵法水平,举世登峰造极,至今阮璃也没见过能出其右者。鬼门中人当真能布置出和他如出一辙的杀阵吗?或者说,那个杀了她的阵法,其实就是出自令迟月之手呢?    想到这里,阮璃只觉得漫天漫地的寒意呼啸而来,冻得她手脚冰凉,胸口窒息,几乎无法呼吸。    寒意像是在往骨缝里渗,不断冻结她的千络百脉,那样的让她恐惧、惊疑。    她和令迟月一年的交情,对他的人品,她从不曾怀疑过。如果、如果真的是他干的,如果她真的被自己信任的朋友背叛……    阮璃几乎不敢再想下去,唯有握紧手中玉蝉,将腰身挺的笔直。    她在头脑中蕴出近乎残酷的冷静,暗暗告诉自己:不论如何,先离开这里出去再说。这里应当是国师陵,离京城不远。    她要去京城,找到令迟月,一问究竟!    这座国师陵中原本满是机关和阵法,用来护持陵中的国师们。    但阮璃却发现,当她从棺材里爬出,落到地上的那一瞬间,这座墓室里里外外的隐藏机关和阵法尽数消失。    也就是说,这墓室里所有杀机,都随着她离开石棺,而失去效力。    她有些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也找不到头绪,索性不想。    四下看了看,又低头打量自己这身寿衣,阮璃默默走向那些琳琅满目的随葬品。    她在随葬品中找到了生前所穿的衣物,挑出件低调朴实的换上,又将头上的朱钗步摇通通卸下,轻绾垂云髻,随意簪上朵藕荷色的绒绢蔷薇。    再接着,她挑了几样贵重的文玩和首饰,连同那枚玉蝉,一起装在了衣兜里。    如此,她打扮成普通的小户女子,携带好文玩首饰这些能够在当铺换一大笔钱的东西,走出自己的墓室。    如她所判断的一样,这一路上所有的机关阵法都失去了效力。阮璃安全的穿过冰冷幽长的石甬道,走了好久,最终推开一道小小石门,重见人间。    阳光很刺眼,阮璃不禁抬手捂住眼睛,透过指缝打量这片荒野。    目之所见,都是寻常能见到的景色,却又生出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样的迷惘而陌生。    远处是京城高大的城门,阳光虽盛,却没什么暖意,气候像是秋末。阮璃记得自己死时还是初春,心中更觉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