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前宫主宁可舍弃一座资源充足占地广泛的大山,都非要困住的,确实怎么想都不是个好招惹的家伙。
只不过路明遥从还是小仙时接的向来都是绞杀妖魔鬼邪的任务居多,白松鹤那番话确实无法把他吓得退缩。其次,既然他成了这座仙宫的新主人,后山关了个重犯他怎么也得会一会以了解情况,总不能到最后对于自家的重犯……一问三不知。
路明遥以灵术幻化出的小兔子在前方一蹦一跳地为他引路,不知不觉,一人一兔子已深入平陵山。能供人走的路道已逐渐再看不清,路明遥却不觉担忧,与兔子保持着几乎相同的速度步行,看起来更像他只是闲得无聊在溜兔子。
直到他们越过幽暗的丛林,来到月光能够完全映照的空旷之地。
那是接近山巅的地方,晚风将蓦然出现在他视线里的瑶池吹得凌波阵阵。环山的月夜花慵懒地展开身体,绽放着最美的姿态,甜幽的花香萦绕,在山巅的空气里散开。
奶白色的小毛团在水池边停了下来,抬起爪子挠了挠头,动作生动得像一只真正的兔子。
路明遥还没来得及把它召回来,空中忽然落下一道白色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将草地上的小奶兔给掠走。等对方再起身往上空飞去时,他才终于看清那道影子真实的模样。
是一只白色的凤凰。
它拖着长长的尾翎,展开的双翼隐隐约约在月光下闪烁着金色的点点光辉,在升空后还回头朝底下的路明遥看了一眼。
琥珀色的凤眸里,装着冷漠的挑衅。
它银灰色的凤爪正紧紧抓住路明遥的那只小奶兔,兔子被它拿捏着也不挣扎,反而还一副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有几丝茫然的模样。
路明遥眼神平静地注视着他们。
随即,那只锋利的凤爪用力一收,像是故意想用鲜血染红路明遥的眼睛。
然而预想的状况并没有发生,毛茸茸的兔子在它爪子的挤压下,噗的一声散成了无数的碎纸,随风缓缓飘落。
有的落入了池水里,有的则被吹到了草地。
白色的大凤凰盘旋着落下,最后在路明遥面前化成了一名气质风雅的男子。
他捡起地上的纸屑,眼睑微微一抬,看似温柔的眼睛里淌着凛冽之色,却没有半点讶异。
本该是意料之外的事,又好像早在他预料之中。
忽然出现在路明遥面前的男人身上穿着和小毛团毛色极为相像的奶白色华服,袖口与边角绣着的金丝于暗夜中泛着淡淡的流光溢彩,超凡脱俗。他其中一侧的头发还别着一枚金灿灿的凤羽衔花发饰,末尾连接的流苏链子半身没入了后头的束发之中,再顺着半束起的长发垂落,闪烁着低调的奢华光辉。
路明遥心想,这位应该就是白长老说的,被收押在后山里的重犯了。
从外表观测,对方生得很是尊贵,就连五官也很是让人赏心悦目,倒与他来时所想的重犯该有的模样有些不同。
不过仙界里,不管好人还是坏人都可以长得仪表堂堂帅气美丽,倒也不能仅凭外貌就判定一个人的好坏。
路明遥被他这么盯着,也不觉得害怕或畏缩,只针对刚才似是在对他作威胁又或是警告的行为做了个总结:“原来凤凰还吃兔子。”
白凤凰的视线在他身上轻轻掠过,路明遥却觉得对方那一眼就像是已经把他从里到外给仔仔细细探了一遍。
确实是个挺强势的人,光是不说话站在那里给人的压迫感,不比他以前在上仙界应付的那些大妖大魔要弱。白长老说天雷都无法轻易将他弄死,如果是凤凰的话,确实没那么容易。
凤凰早前与龙族也算得上是平起平坐的神兽一族,只是凤族近年的表现并不理想,后来被上仙界也就是天界给剔除了仙籍。
比如他们凤族最擅长的涅槃之术。
凤凰虽强,可实际上只有真正经历了浴神火涅槃再重生之后,方能达到被上仙界所认可的境界。据说,现在的凤族因为修行上的懈怠,全族已经丧失了这个能力,于是才遭到天界的责罚。
但即便是堕落的仙族,也没有其他妖族那么惧怕雷术。
白凤凰打量过他后,嘴角微勾,扬起一抹浅淡且没什么感情的笑容问:“宫主这是新官上任,就先来给下马威了吗?”
他的声线偏沉,带着些许动人的磁性,像冬夜里的冷泉。
“那倒没有。”路明遥谦虚道,“就是听说平陵山上收押了很了不起的罪犯,趁着无事上来瞻仰一二。”
想不到这只白凤凰虽然被关在这座山里进出不得,却还能知道仙宫已经易主的消息。
“是吗?”白凤凰那双仅有眼角皮肉带着笑意的眼睛冷淡地注视着他,“既然宫主过来了,有些事提前说清楚确实比较好。”
不过是眨眼的瞬间,原本还在几尺之外与他说话的男人就消失了。
声音再出现时,已是从他身后传来。
“比如,这平陵山上不是所有的活物,都能轻易招惹。”
伴随而至的,还有铺天盖地的重重杀气。
他什么都还没有做,却像是已经将所有的利刃架在了他的死穴,握住了他的命脉。
仿佛只要他敢有丁点动作,小命就会立刻交代于此。
路明遥默默在心里想,这到底是谁给谁下马威。
他也没有回过头去看身后的人,只平静附和道:“你说的对,有些事的确该先说清楚。”
话方落下,借着风隐去声息来到他身后甚至企图袭击他的白衣男子,刚释放出的威压忽然就被另一股灵力给逼退了。
不仅如此,身上甚至还像忽然间落下万斤重的巨石,逼得他不得不敛起自身的所有杀气,不受控制地跪了下来。
再抬头时,方才背对着他的男人已经转过身,垂眸倨傲地俯视着他。
“记住了,仙宫现在是我的地方。”路明遥轻声开口,“只要你一日还被收押在平陵山,就不得对我造次。”
被宫主威严彻底压制的白凤凰微微一怔,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眉心忽然被面前的人用食指轻轻点了一下。旋即似有一股清澈的灵气像涟漪般在他眉心散开,直达深处。
最终,在他元神上留下宛如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的触感。
震撼在他心里卷起了几层楼高的骇浪。
他又惊又怒地看向面前之人,只见他与他四目交触,不紧不缓地说了句:“原来你叫风涅。”
路明遥心情愉悦的时候,眼睛会随着他浅浅上扬的嘴角微微弯起,里面泛着的笑意总牵着丝缕般的自信。
像是无声的张扬让人记忆深刻,比起厌恶,更令人想要征服。
待风涅彻底从今晚发生的所有事回过神时,路明遥已经离开了。
这是他第一次,遭遇这种……羞辱。
即便是前任宫主能把他关在这个地方,也只是仰仗着仙宫的支撑。而且就算如此,对方也是使了小人计俩,费尽精力才暂时将他囚|禁于此。
自从对方有一回过来想挑衅却差点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后,就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再有人进入过平陵山。
这新来的宫主究竟是什么身份,竟有如此之大的——官威。
眉心处的那股清凉似乎还未完全消散,时刻提醒着他元神竟不经意间被一个仙道人士给触碰了的事实。
简直……放肆。
他越想越生气,原地化作一只巨大的白凤凰,乘着月色在山顶处翱翔长鸣,像是要将满腔怒火给宣泄出来。扬起的风在瑶池上方凝聚,掀起了万丈高的水帘后,又将它们重重砸落回空荡的池子里。
另一边,白松鹤在山底下等了许久迟迟不见路明遥归来,正担心他是不是在里面出了事时,才见到他踩着悠闲的步伐出现在小道上。
倒是那只他想抓的兔子没见着。
“宫主,您,您没事吧?”白松鹤顿了顿,又小心翼翼问,“您见到,那位重犯了?”
“见到了。”路明遥想了想,又补充,“挺可爱的。”
白松鹤:“……?”
可爱?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有人用这个词和那个大家伙联系在一起,听得他头皮发麻,甚至怀疑路明遥可能遇见了别的物种,而不是他想的那位。
毕竟这平陵山里头,还是很多灵兽的。
路明遥确实不觉得风涅有白松鹤说的那么可怕,充其量就是一只叛逆的……白毛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