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很安静地站在花木之间,清白的月色洒下来,让他看起来比刚才在人群中更明亮。
她的脚步声大概是惊动了他,让他侧脸向她看来,目光中有军人特有的警觉和锐利,而在辨认出来者是她后那些冰冷的色泽又倏尔褪去了,眼眸恢复成纯粹的黑色。
“白小姐。”
他对她点头并礼貌地问候。
她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应该生气吗?或许该的,毕竟他闯进了她的私人领域,这是冒犯的行为;也或许不该,毕竟没人知道这个僻静的小花园是她非法的私有物,而她实际上也并没有多生气。
可她却下意识地装作生气了,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他,问:“你怎么在这里?谁许你进来的?”
矜高又冷淡,像只坏脾气的漂亮猫儿。
这句“进来”十分无理,因为这小花园并没有门,更不曾贴出一张“闲人勿进”的告示,反倒跟整个后院连在一起,只是位置幽僻些而已;因此男人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会遭到这种指控,眉头略皱了皱,却没有进行申辩,只是向生气的小姐道了歉,说:“无意冒犯,抱歉。”
声音很低,像一把上好的西洋大提琴。
白小姐的眼皮微微一动,倒没有再跟人计较,蓬松的裙摆微微摇晃,她已经走到了茂盛的花丛中,一只手轻轻抚过花枝,随口问:“三少爷来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去跟着徐将军应酬?”
语气松弛,像是忽而有了闲聊的兴致。
这又出乎了男人的预料,他似乎不太知道该如何与她对话,因此在短暂的沉默后只过分简单地回答:“我在前面不太合适。”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很丰富。
——什么叫“不太合适”?是因为今日他的着装不够恰当?还是因为他只是个养子、所以不配在上流的宴会上结交权贵?
白小姐挑了挑眉没有吱声,脚步却又顺着狭小的□□往前走了两步,这让她更能看清男人的脸——棱角分明,像雕刻一样坚毅,还和上回一样显得肃穆又冷峻,唯一的不同是嘴角处多了一片青紫。
……像是被人打了
她皱了皱眉,难以想象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受伤,心中隐约有些微妙的好奇,而强大的自尊心又不允许她主动开口提问。
这催生了她的小情绪——
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其他男人那样主动跟我说话呢?
至少,你应该当先挑起一个话头吧?
而他却像初次见面那天派手底下的兵来向她要回外套一样扫兴,虽然半低着头像在看她,可实际眼睑却低垂着,目光分明并未停留在她迷人的脸上,这让她有些出处莫名的恼意,又想发脾气了。
偏偏这时又有人来,是白二少爷从拐角走进了小花园,大约是来找她的,看到她身旁的男人似乎颇感意外,眉头都挑了起来,又笑问:“徐三少爷怎么也在此处躲清静?不去跟美丽的小姐们跳舞?”
难以名状的气氛被这份忽然的闯入骤然打破,白清嘉的头脑变得清明了一些,又听到身边的男人同二哥问了句好,接着说:“二位慢聊,我不打扰了。”
随后便很干脆地转身走了,连背影都不拖泥带水,干干净净地消失在花木隐没的墙角。
这番突然的离去让白清嘉有些出神,像是碰到了一个什么难解的谜题一样困惑,那副模样把她二哥逗得笑起来,在一旁打趣说:“这么怅然若失,你是看上他了?”
一句话把白清嘉飘浮的神思拽回了地面。
她深觉荒谬,立刻反驳:“什么跟什么?净胡说八道。”
态度可凶,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
“没有最好,”白清远耸了耸肩,神情照旧散漫,“倘若真有,我还得想法子劝你搁下那念头呢。”
这话说的……
“为什么?”白清嘉的眉头皱起来了,看着她二哥神情有些奇怪,“就因为他是养子,你看不起他?”
未免有些俗气。
白清远听言笑着说了一声“非也”,眼神是透亮的。
“命好的养子他日也能成龙成凤,可惜这位徐三少爷的运道却没那么好,”他淡淡地说,“这样的场合徐将军却让他穿军装,摆明没将人当儿子看,倒像是当警卫在用——再说他还打了他……”
“那伤是徐伯父打的?”听到这儿白清嘉是真的惊讶了,禁不住追问,“二哥怎么能断定?”
她二哥神色还如日常一般散漫浪荡,只是那双狐狸眼中却显露出一丝机敏和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