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在关东大赛东京都预选赛如火如荼地举行之时，帝光中学的礼堂里也在火热地进行着樱花祭的最后几次踩点联排。

虽然已经顺了这么些遍，但每次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几处毛病。一会儿是音效人员切错碟了，一会儿是舞美人员升降场景片的速度过快过慢了，有时候还是幕布拉早了。

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在前台指挥调度的小桥同学辛苦而不依不饶的呐喊：“搬道具的速度再快点再快点.....”

在这样的氛围下，西尾真希都不免有些压力山大。如果她上场有什么卡壳或者嘴瓢，小桥同学的目光估计都能具像化为利刃、把她刺个对穿——不过好在台词本西尾真希都已经和其他三个主持人反复熟悉过了，而且她以前也有不少像这样的上台机会，也算是个老手了，问题应该不太大。

又迅速对了几遍词后，西尾真希安心下来，被另一个女主持、三年级的美沢学姐拉着摸了小半天的鱼，手机相册里的自拍增加了若干张的同时，还知道了不少三年级的八卦。

期间，她也没忘记慰问一下小伙伴黑子哲也的比赛情况，给对方的Line发了几条消息。但是哲也暂时还没有回复。

下午三点半，樱花祭前的最后一次彩排终于开始。

小桥同学说，所有人都要以‘这次终彩排就是正式表演’的心态来好好走一遍流程。所有幕后不能再依赖她话筒的指挥，要独立且准确地遵循此前排好的调度；所有演出者要带妆、换上演出服，表演完全程；即使途中有了失误，也不要停下，迅速调整好状态继续。

“不要浪费过去这几个星期的付出，好好加油吧。”小桥同学关掉了话筒。

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今日的樱花祭付出过时间、精力，而在这些人中最为辛苦、也顶着最大压力的就是小桥同学。她冷静而明确的最终交代一下子化为了令人热血沸腾的动员——礼堂的灯光在大家不约而同的凝神缄默中暗了下来。

......

西尾真希和她的搭档木野学长读的是偶数号节目的报幕词，根据交错开的上场走位，他们候场的位置在舞台左侧，和奇数号节目表演者一个通道。

笑容标准、仪态优雅地转入场外的视线死角后，西尾真希就开始哈气、搓手、点脚，在礼堂内强力运作的冷空调下，卑微地为身穿露肩吊带晚礼服的自己取暖。

“......”木野前辈看不下去了，“西尾，你确定不需要穿我的外套？”

男主持人分配到的是标准的燕尾服，高领长袖衬衫配一件挺阔的西装外套。也不知道出去采办服装的负责同学是怎么想的，和女主持人的薄纱裙是两个极端，热出他一身的汗。

“谢谢前辈，不用了！”西尾真希果断地直摇头。——感谢美沢学姐此前的八卦，她知道了木野前辈刚和话剧负责人莉子前辈分手，正处于纠缠期——怪不得前几次排练的时候，西尾真希总感觉原本和她无冤无仇的莉子前辈在用高深莫测的眼神反复打量自己。

在这种修罗场下，西尾真希哪里敢接木野前辈的外套，只好咬牙用最原始的方式，毛细血管收缩、骨骼肌颤栗法增加热量——俗称硬抗。

好在下一位表演者还没有到候场区等待进场，狭窄的进场口里就只有他们两人。木野前辈忙着低头玩手机，没空围观西尾真希表演物理取暖，因此还不算很丢人。

她随后拿出手机看了看。黑子哲也还是没有回她消息。

但现在已经将近四点，他们的篮球比赛应该已经结束了吧？难道是遇到了什么特殊情况？

西尾真希摇摇头，甩掉自己不好的联想。又哆嗦地按着冰冷的屏幕追加了一句：[哲也，礼堂开空调了超级冷，我快冻死了呜呜，你比完赛回学校的时候能来给我带件外套吗？（猫猫爱你.jpg）]

就在西尾真希再准备从若干猫猫表情包中再挑一个哭泣的表情发给黑子哲也时，突然有温烫的东西贴了下西尾真希同样光/裸的手臂。

“！”西尾真希吓了一跳。

她侧脸看到了身后的黄濑凉太。

对方只是穿了简单的白衬衫、西装裤，不过发型倒是好好打理了一下——他正拿着一罐听装的热咖啡，笑眯眯地：“西尾，每次我都好像来得挺及时的。”

“喏，”他把咖啡递给西尾真希，“贩卖机里就只有咖啡有热的了。你不喜欢喝的话就拿着暖暖手吧～”

“......谢谢。”西尾真希愣了一下之后接过。

黄濑凉太也没有再和她说话，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看向舞台——前面的节目好像已经表演地差不多了。

果然，蓝蓝绿绿的舞台灯光熄灭，夹道后等待着搬道具的后勤人员们也在负责人压低了声音的命令下迅速跑动了起来。

十几秒后，在重新亮起的舞台上，奇数组的主持人们开始报幕——

等节目单上表演第三个唱歌节目的热场“大明星”黄濑凉太上场之后，浏览着手机屏幕的木野前辈突然抬起头。

他看了眼西尾真希，像个狐狸一样笑了笑：“是因为这个，所以不穿我的外套吗？”

西尾真希大无语：“......不是的，前辈=-=”我只是不想被你的前女友追杀而已。

不过木野前辈还是自顾自地说下去，语调轻飘飘的：“西尾，我看你长得还挺可爱的，所以姑且提醒你一句喔。这个小学弟，叫黄濑是吧，他随身穿来的制服外套可是一开始、在终排前就被他随手借给别的女孩子了哦——”

这大概是来自海王前辈的忠告？

西尾真希不置可否。

此时，歌曲漫长的前奏渐弱，距离候场区过近的音响里传出黄濑凉太的歌声，他的气息很平稳，唱这样趋于深情的曲调时总会显得熟练而漫不经心。

明明暗暗的灯光投掷上西尾真希平静的脸，她只是像往常那样笑了笑：“谢谢前辈的提醒。”

***

赤司征十郎通过侧门走入礼堂时，最终彩排已经进入尾声。

在明亮的灯光下，晚会的四位主持人站在舞台的正中央一人一句说着闭幕词。

西尾真希的金发很醒目。因此足以一眼就看到她站在最左侧，腰背笔挺，拿着话筒的姿势标准万分。说话时，她的视线朝着手上的提词卡偏移一瞬，然后稳稳地抬眸凝视着空荡荡礼堂远处的某个焦点——与礼服长裙同色的海蓝色眼睛带着场面性的笑意，专注而遥远。

很难把这样的她和平时总是懒洋洋趴在桌子上的西尾真希联系在一起。

跟在赤司后一步的绿间真太郎也随之一愣，随后有些欲盖祢彰地移开视线、托了托眼镜：“赤司，走吧。”

绿间真太郎是执行委员，和赤司一样同是校学生会的成员。他们因为要去参加篮球赛而缺席了今天的几场彩排，现在来职晚班，和白天负责的学生会成员轮换。

在绿间被忙得团团转的前辈抓去校园里引导樱花祭校外来宾后，赤司征十郎也被三年级的学生会会长广濑前辈安排了任务。

作为学生会主席团内部唯一的二年级生，赤司征十郎很明显是广濑着重提拔的会长候选人——虽然广濑她对对方凡事以篮球部活动为重的态度有略微的不满，但无奈赤司征十郎的能力太过优秀，也事实上在很多方面为她分担了极大一部分的重担。

于是广濑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姑且掠过赤司缺席白天彩排的事情不提，把今晚统筹晚会的重头任务大方地分权给他——不过，这也是甜蜜而危险的奶酪。

如果这段时间赤司真的全然没有把心思花在学生会，他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一部分涵盖了樱花祭从头至尾流程的任务。反之，如果他完美地做到了，那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堵住某些人酸溜溜的明示暗涵。

“赤司，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广濑冲他笑了笑。

赤司征十郎颔首。

他并没有被广濑前辈的鼓励又或是隐隐的挑衅所感染，依旧是那副周至而平静的样子——学生会的高年级中有不少人就是看不惯他这种似乎惯于拥有、掌控着胜利的姿态。因此在背后不免有风言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