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漆黑夜色下的长安城,屹立百年的恢宏宫宇紧闭宫门。
从西北方向传来的凛冽寒风横贯了整条主街,白雪覆盖了悬挂在屋檐下的宫灯。
即使已经过去了数月有余,但镇西军败的事实,仍将迎接新年的一点期盼和喜悦冲刷得一干二净。
虽然已经有人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但因此事产生的余波依然在悄无声息地酝酿着末明的风暴。
崇安殿暖阁内,双龙吐珠的白玉小香炉里熏着龙涎香,紫金檀的案几上堆满了奏折。
元帝微微斜卧在黑金紫龙软榻上,面前摆着一本摊开的奏章,微阖双目,似在思索着什么,一脸的疲惫之相。
司礼监秉笔太监孙吉祥就近伺候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少顷,元帝缓缓道:“这镇西王荐举了李启来接替渭州的边防军务,这事你怎么看?”
孙吉祥回话道:“奴婢听说这李启确实是个老实听话的人。”
元帝道:“而今大誉新败,蛮狄虎视眈眈,不日必定图谋再犯,那么多兵,确实要安排个老实听话的,晏守城的安排看来还算妥帖。”
孙吉祥道:“皇上说的是,边陲一带有镇西铁骑的守护,皇上自可高枕无忧,只是……”
元帝抬头扫了一眼这个伺候了他将近二十年的奴才,示意他说下去。
孙吉祥于是说道:“奴婢听说这狄人凶悍得很,柿子专捡软的捏,老实人容易挨打,也不知道这李启顶不顶得住啊,万一……”
听了这话,元帝正准备去拿朱批的手顿了顿。
孙吉祥又说道:“镇西王素来有雄才大略,想来他带出来的手下总不是差的……“
他抬眼看了看元帝脸色:”这一回兵败也只能怪那沈固胆大包天,竟敢出这纰漏……”
元帝掷了朱笔,怒道:“什么纰漏,分明就是利欲熏心,朕也是想不到,三朝元老,竟养出如此鼠目寸光的子弟,这些年太子在兵部都不知道堪查的些什么人!”
孙吉祥一见元帝怒了,忙劝道:“皇上,太医说了,您可千万不要动怒,虽然败了这么一次,但总算是皇上的余威犹在,没有让那狄人放肆太久,镇西王爷也算没有辜负您的厚爱。”
元帝道:“朕老了,晏守城也老了,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孙吉祥小心看了看元帝疲惫的脸色,说道:“镇西王就算是偶尔败了一次,那也没什么的,只是就怕有些人不能体会到皇上的垂爱之心,镇西铁骑后继无人啊。”
元帝问道:“此话怎讲?”
孙吉祥说道:“奴婢听言官奏说,镇西王幼子骄奢霸道,当街纵凶杀人,闹得民怨颇大。镇西王护守边境劳苦功高,只是他既得皇上的重视,更该约束自己的子嗣啊,您不知道,渭州一带的民众……皇上恕罪,奴婢真是不敢说了。”
元帝说道:“你知无不言,说。”
孙吉祥噗通一声跪倒道:“听说渭州一带只知镇西王,不知咱皇上啊。”
元帝缓缓道:“这话只怕言过其实了,晏守城自朕潜邸时便一直陪伴在侧,有从龙之功……”
“他家的世子曾在数年前朝见时来过长安一次,朕看很是身体孱弱,不像个长命的,自然是对幼子是十分纵容偏爱了,难免会养出个骄纵性子,听说那小子是个坐不住的,整日里惹事生非,没少给晏守城受闲气。”
说起这些家长里短,在烛火摇曳中,元帝似想起了往事:“当年晏守城也是个胆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