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是个执着的人，所以他仗着一副不容易死去的躯体，沿着矿山朝下，钻了一个好深好深的坑，深到跟他打赌的工友爬回到地面上之后，朝着下面喊他他都完全听不到声音。

他的执着，坑了苏哲。

以每秒接近三四十米的速度朝着地心坠落，苏哲感觉越来越热，整个人仿佛马上就要烧起来了。

足足在黑不见底的竖直洞穴里下落了五分钟有余，苏哲才猛的在下方看到了光明，那是一片天空。

“嗖”的一声飞进了地底下的天空里，回望大地，苏哲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颗虚拟星球，是个空壳。

“原来地底下全都是随意拼凑的贴图啊……”

看着颜色错乱的天空，以及大地倒垂耸立的岩石棱角，苏哲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眩晕的感觉。

“这就是艾伦说的，脱离了与系统连接的感觉吗？”

他的身体，已经自行停止了下落，或者应该说，在这片空间里，本来就让人难以分辨出来哪边是上哪边是下。

为了防止自己的意识因为失去连接而迷失在离线的系统数据库里，悬浮在地下天空中的苏哲，赶紧想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朝着连接着地面的那个洞口，缓缓游了过去。

触摸到洞口的那一刻，苏哲发现，自己伸进洞穴里的手掌，已经变成了淡绿透明的「数码体」模样。

“果然，重连就会触发这种BUG，我还真是幸运。”

他之所以觉得自己幸运，主要还是因为，程序错误这种东西，是很不可控的。艾伦遇到的BUG是会让他变成无法与幻梦系统正常交互的数码体，但换了个人可能就不会是这样了，比如说苏哲，他爬回到洞里，说不定会变成个脚丫子长到了脑袋上的怪物。

“不管怎么说，来都来了，没有回头路了。”

对于跳进这地洞里不会造成难以解决的麻烦这件事情，苏哲还是有着比较大的信心的。反正他心里坚信着这样一个道理：既然百年之后，卡俄斯那家伙都能活蹦乱跳的，那么百年前的他，也就是我，没理由会因为作死就真的死了才对。

抱着这样的信念，苏哲对许多结果不确定的事情，都充满了谨慎的乐观。

一头扎回到狭窄的深洞里，重新与幻梦的主系统建立好了不完全的连接之后，苏哲发现，这个世界在他的眼里，完全的变样了。

他本人变成了与艾伦类似的果冻状数码体模样，而在他的眼里，组成了大地的岩石、土壤，以及黑色洞穴里的空气、地底天空中传过来的光线，全部都变成了能够解码成代码语句的络合体。

这个虚拟世界所有的一切，果然都是由数码构成的。

艾伦能看到这些数码，但他心里对世界构成的各项规则没有概念，因此他并不能根据所见的现象倒推出各领域代码的运行规则。

可苏哲就不一样了，成为过半神之后，苏哲是可以理解并且整合世界的运行概念的。

在黑色的洞里，他把手抓向了空气，发现组成自己身体的代码和代表着空气的代码之间发生了交互，然后空气粒子就被他给逼开到了一边。

“果然，与现实世界的逻辑是一样的。”

明白了是这么回事，他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意识通过连接着自己的监管通路，反向投射到了幻梦系统的主服务器里面。

刹那之后，苏哲解码出来了一部分的运行权限。

“呼……果然也和现实里的奥术如出一辙，权限的高低，完全就是与世界发生交流时的话语影响权重一样的东西。”

弄明白了这一点，已经破解出了「运动」在这个虚幻世界里是遵循着怎样的规则在运行的他，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猛的就如同一根发射而上的火箭一样，朝着地面以超过声音的效率高速飞行了出去。

只用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他就冲出矿洞，从矿坑所在的半山腰上飞出，悬浮在了山脊之上。

低头一看，早就追击而来的收容人员，已经拿着把电击锁守在了矿洞口上。

苏哲出来得太快，这收容人员只看到一道绿光窜出，都没来得及把布置在矿洞外沿上的电锁收紧。

等到他反应过来了的时候，那个果冻状的数码体小孩子，已经飘在天上，不怀好意的望着他笑了。

“果然不是人类的意识啊，你们这些收容者，其实就是系统安排来清理运行错误的智能程序对吧。”

放眼朝着山下扫了一圈，苏哲发现，在此时自己的眼里，别的人类的意识流，都是由淡绿色的代码串所组成的。唯独这个打扮与当前时代格格不入的收容人员，组成他身体的代码串是纯白色的。

已经获得了直接读取代码的权限，苏哲通过扫描看出，这个收容人员，只是设定成了身体素质是普通人的好几倍而已，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权限与特殊能力。

“所以只是个超级兵。”

他还在半空中碎碎念着，等在地上的收容者却失去耐性了，超前走了两步后，一声不吭的纵身一跃，朝着苏哲高跳过来，一锁就砸向了这个淡绿色果冻小孩的脑袋。

经过目力检测，苏哲看出来了，收容者手里是铁索，是带有着程式隔离的效果的。

也就是说，如果他被这锁给砸到了，马上就会从这个幻梦系统的表层世界里直接消失掉，被关进系统单独划分出来的隔离空间里面，等待接受审查。

已经通过套用奥术原理，获得了这个世界里代码特权的苏哲，自然是不会束手就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