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文延之闭上眼睛,开始敲击竹节。
他开始回想常听的那曲《兰陵王入阵曲》,随着敲击之声,文延之不由的开始以长啸代替琵琶声。
回想他所经历战场中的厮杀声、哭喊声、马鸣声、金戈碰撞声、利刃划破敌人身体的沉闷声、将军的呼喝声、风声、树叶的莎莎声、流水湍急撞击石头的轰鸣声、火焰焚烧粮草时的噼啪声、还有那个被周苟儿用石头砸破了脑袋士兵的惨叫声。
文延之用力敲出了最后一下,手中竹节发出最后一声悲鸣,应声而裂。
“啪!”
不知是谁的酒盏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文延之睁眼望去,满场众人皆神情惶恐的看着自己,王忱一手捏着案角,一手扶着地面,竟是随时准备站起奔走的姿势。
“延之献丑了。”文延之随手将手中裂开的竹节放在案上,而王忱竟吓得向侧边斜了一下身体。
司马道子的脸色难看,手里紧紧地捏着一只酒盏。
“好!郎君此曲铿锵,声犹激越。只是萧杀之气太过,不合今日欢娱。”司马恬见司马道子说不出话来,于是站起身来打圆场。
文延之回道:“小子不才,只知军旅,不识雅音,扰了诸位娱兴,罪过,罪过。”
众人见文延之依旧面容平静,不复有曲中杀意,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司马道子这时才开口道:“文伯长此曲甚好,只是不合今日之题,当罚酒三杯。”
文延之躬身领过,接过侍女递来的三杯酒,扬首饮尽。
而众人也知道了,此人就是那个伯长文延之。
待文延之坐下之后,王忱抚胸叹道:“知止,我刚才生怕你睁开眼就大开杀戒。”
接着他摸了摸后背,道:“后襟湿矣……”
文延之连忙告罪,又敬了王忱一杯酒为他压惊。
江左士族子弟久不识兵,再加上醉心玄学清谈,不识庶务,这一点琅琊王氏尤甚,对于他们来说,骑马都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只有武夫才会骑马。
更有甚者,不少士族子弟见到马匹靠近都会吓得手足无措,文延之这种战场出身之人所带来的杀伐之气,自会让他们心惊。
之后司马道子又命舞姬上来献舞一曲,这才将文延之乐曲中的杀伐之气荡除。
这一场宴直至日暮,大如车轮的红日挂在山边,众人两颊的红不知是酒还是落日所染。
众人散去时,有一女婢走到文延之面前,低声道:“郎君留步,请随奴来,殿下有请。”
文延之点头应了。
王忱喝了一日,早已酣睡,被女婢扶着离开了。
文延之随着那女婢往另一侧走,过了一个架在小瀑布上的桥,来到一处雕梁画栋的三层阁楼前。
司马恬父子正站在楼下,见到文延之,笑道:“文伯长,这边来。”
文延之忙疾步走了过去。
司马恬父子带着文延之径直上楼,在二楼,一名女婢上前道:“请诸位稍候,殿下正在更衣,马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