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离凤靡的一个时辰还差一刻钟。
因为脱力而睡过去的男人,眉间仍旧是抚不平的褶皱。
那些记忆就像指间的流水,抓得越紧流逝得越快,到最后什么都不剩。
“这是哪里?”
“此间寒水。”
“你又叫什么名字?”
“南枝,吾名南枝。”
“愿及南枝谢,早随北雁翩。”
“你生气了吗?”
“我答应过要保护你……我在生我自己的气。”
“你先前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竟然都哭了……”
“我梦见我成亲了,但和我成亲的不是你。”
“南枝,我们成亲吧!”
成亲吧……
赫连桀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一颗浑圆的泪珠顺势滚落下来。
然后在鬓角里消失不见,没有被任何人发觉,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他眼里的情绪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平静得以至于冷漠。
瞳孔一圈一圈地收紧,渐渐弥漫出最初的那种狠绝锋利。
记忆一直到他被逼下悬崖后,就戛然而止。
他当然能猜出对他出手的人是谁,只是可惜不能现在就杀了他!
在椅子上敷着脚的素和真央最先发现他醒来。
惊呼一声,然后瘸着腿跑过来,却隔着床沿不敢再靠近。
低声唤道:“赫连哥哥……”
赫连桀伸出手揉了揉自己胀痛不已的太阳穴。
落在素和真央身上的目光收敛了先前的锋芒。
他疑惑地问道:“素和?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些杀手呢?”
素和真央愣住了:“啊?”
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欢喜又像是震惊,还带了那么一点畏惧。
赫连桀兀自坐起来,“嗯?怎么不说话了?”
素和真央看他想下床 才伸手扶了他一把:“赫连哥哥,你都记起来了吗?不不不对,你不记得了吗?”
赫连桀斜了她一眼,不明白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却又懒得再问。
他嫌弃地扯了扯身上的粗布衣服:“这就是你们给我换的衣服?”
四下找了找,也没看见那枚腰牌,“我的腰牌呢?”
正在素和真央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凤靡进来了。
赫连桀冷冷地朝他看去,面上看不出表情:“你是谁?”
凤靡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眼睛看,渐渐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赫连桀的眼中,再无南枝。
他微微弯腰:“鄙人天机阁阁主,拜见幽王殿下。”
说是拜见,可他连拜的动作都没有,赫连桀不冷不热地问道:“是你救的我?”
凤靡没有先回答,依旧盯着他的眼睛看。
赫连桀的眼睛里不带光彩,问话的时候,带着不可忽视的杀意。
凤靡恍然大悟,他微微扬起下巴感叹此人果真狠毒。
赫连桀来南昭的事情是秘密进行的,不能被南昭朝廷知道,所以就算是救了他的人,也必须杀人灭口。
凤靡不由地轻笑出声:“殿下不必担心,殿下南下之事只有我天机阁知道,而天机阁将忠心为北戎效劳。”
“你们倒是将自己看得重要。”
凤靡不置可否,“再者,救下殿下的其实另有其人。”
“你!” 素和真央着急死了,赫连哥哥明显是将那个女人忘记了啊!这人怎么又重新提起!?
赫连桀看素和真央着急的模样,顿时提起了眉梢:“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素和真央深怕他想起来:“就是一个坏女人罢了!喂了哥哥毒"药,哥哥你才失去了记忆!”
赫连桀:“哦?”
“嗯嗯嗯!就是这样!” 素和真央没察觉到自己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是凤靡喂了哥哥解药,哥哥才重新想起来的!就是、就是……不知道怎么的,你又将那个女人给忘了……”
赫连桀这才点点头:“看来救我的,真的另有其人啊……”
他盯着凤靡看,“不如,阁主同我一起去杀了她吧。”
他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什么,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
素和真央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喃喃道:“可是哥哥,你之前好像很喜欢那个女人的……”
赫连桀扯了扯嘴角反问道:“如果是真的喜欢,我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就忘了她?”
素和真央呆呆地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也很有道理。
凤靡几乎快忍不住嘲讽的笑意,他低着头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一只蓝色的蝴蝶摇摇晃晃地从他手心飞出,似乎找不到放向了。
“殿下,这只蝴蝶一直跟着你,应该是那位养的宠物吧。”
素和真央头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蝴蝶,想伸手去摸,却被蝴蝶躲开了。
赫连桀看着快要飞到自己面前的蝴蝶,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它捏死在了掌心中。
赫连桀那双眼睛深邃不见底,里面尽是残忍的凉薄。
素和真央看得心惊。
…………
这段时间,简守一直很嗜睡,可是今晚却心慌得怎么也睡不着。
这才又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件大氅去小亭子里透透气。
赫连桀走时,在石梯旁筑了抚栏,还挂了两盏灯。
简守将手中的盒子打开,蝴蝶很快飞出来围着简守转。
只不过飞得很低,像是没有什么力气,简守弯下腰想仔细看看它。
蝴蝶却在这时像发了疯一般,直直地朝亭柱撞去,曾经漂亮的身体顿时四分五裂地掉在了地上!
简守没怎么反应过来,还保持着弯腰的动作,眼神呆滞。
顷刻间又突然低喘了一声,坚持不住地瘫坐在了地上。
晓梦因庄生而活,庄生一死,晓梦绝不独活。
花伯提着灯走过来,看见他坐在地上哭,才扔了灯跑过来。
他连忙搀着简守:“团团!你做什么要哭!?”
简守看着地上的一小滩水洼,才晓得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他拼尽全力地抓住花伯的手臂:“忘忧,忘忧好像出事了!”
花伯心中也是一慌:“你莫急、你莫急,我们明天天一亮就出去找,不,现在我就叫人去找他!”
简守仓惶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带着哭音应和着:“嗯嗯嗯,我也一起去!”
“大冷天的,你去什么去!你受得住,孩子可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