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支,话分两头。 陇西虽知晓大汗薨逝的消息,但也只限于在陇西。新帝登基前后确实是最容易出现问题的时候,所以乌翰选择丧文不发,驿路锁闭。即使是沿着驿路的百姓家,也只能看见骑兵步兵如临大敌,一路行走不停,队伍拉得好远。所有人却都板着脸,问什么都不会说一个字。 新君叱罗乌翰的队伍行了数天,终于到了泾州,那里才有一座行宫——鲜卑立北燕为国号的时日并不很久,游离许久才定都平城,出行又习惯毡帐,所以整个北燕只寥寥有数座行宫供皇帝巡幸或亲征时休憩。 坐车骑马行路累得要死,一路上睡的是毡帐,纵使是皇帝的御幄也多简陋不便。所以好容易到了离宫,乌翰先大洗、大吃、大睡了半天,天擦黑时起身,处理一些政务,又叫跪候在离宫外的泾州官员入觐,切切地嘱咐了一番。 事情忙完了,供奉皇帝的晚膳也送到了。乌翰看着一盘盘美食,突然想到了另一番可餐的秀色,此刻睡足了,有劲了,属于男人的那种欲望也上来了,于是吩咐道:“传翟氏进来侍膳。” 翟思静不一会儿带着两名陪嫁的侍女来了,侍女在帘外伺候,她进到里面,落足无声,裙摆不摇,真是好修养! 但看她穿着普通的青衣,素色中单紧裹到脖子,脸上也不施脂粉,头上也不簪花,虽然仍然是“粗头乱服,不掩国色”,但这样的不事打扮,乌翰觉得是她对自己的不敬,不由有些不乐,问道:“你嫁妆里没有好看些的衣裳首饰?还是等朕给你做?” 翟思静从容道:“大汗说笑了。《女诫》云:‘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盥浣尘秽,服饰鲜洁’即可。” 乌翰一皱眉:“朕不怎么听这些汉学!” 翟思静低头说:“是。再者,先帝去世,还未满百日……” 这是以“守孝”来进谏言。乌翰不耐烦地摇手道:“我们鲜卑人视生死为寻常,也不讲究这个。”突然想到他同样用“守孝”这个罪过惩处了饮酒作乐的杜文,难道这女子是来讽刺他的?他顿时表情不自然起来,想来是有些不快了:“你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翟思静说:“妇人家事夫,讲求‘敬慎之道’,若一味卑顺,不能及时谏言夫君,便易谄媚,便易取佞,便易恣睢,便易骄狂,反而德行有亏,不是事夫的道理了。忠言逆耳,大汗不愿意听,妾却不能不说。请大汗恕罪。” 乌翰扶额,心道怎么娶了个女冬烘、女道学回来!这床上还能有滋味儿不? 不过忍着气,看翟思静的脸还真是美,就算没有胭脂水粉,白里透红的肌肤,水红色花骨朵儿般的嘴唇都天然的漂亮,还有脸上最迷人的那双眼睛,即使眼睑低垂,目光不曾流转,也能感觉到它们形状的完美,以及眸子中熠耀生辉,如落着星辰一般。 乌翰指了指面前的案桌说:“既然来伺候朕用膳,先过来,让我瞧瞧汉人说的‘举案齐眉’。” 翟思静怔了怔,抬眼看了看乌翰面前的那张案——和汉人用的小食案不同,这沉沉的一张矮桌,上面鎏金铜盘里装着大块大块的牛羊肉,大碗大碗的麦饭和各种酪食,她这小身板,膝行过去吃力地抬了抬食案,食案纹丝不动。 她身上一阵诱人的馨香却传了来,甫入鼻腔,便觉得绮思乱动,越发叫人觉得面前这人儿无一处不美。 乌翰暗笑:原来这汉家女郎用的是这个诡暗的心思!她不肯花红柳绿的打扮,大概是怕别人说她轻浮谄媚,但暗地里用这样甜美的熏香,岂不是揣着勾引的意思? 他嗅嗅鼻子说:“你好香!” 翟思静继续面无表情地搬那张食案,嘴里冷漠地说:“随常熏香罢了,大汗过奖了。” 身上的香是麝香——上一世杜文几乎一直没有发现,大概鲜卑人真不懂里头药理的门道;所以应该也暂时不用担心乌翰会发现。 麝香对女子生育不善,据说汉代赵飞燕、赵合德姊妹就是以麝香纳入肚脐,使自己愈加国色天香,但却落了个无法生育的毛病。她上一世在杜文营建的蒹葭宫一直使用,果然多年未曾有孕。 不过,这法子也不是万全的,她只能尽力祈祷:若实在过不了今天侍寝这一关,那么至少不要怀上乌翰的孩子,不要在他们兄弟俩手足相残的时候,她的孩子被拿来作为威胁。 乌翰伸手去拉她的手,没想到她居然胆敢一让,垂头说:“大汗,妾力气小,‘举案齐眉’的本事是没有了,容妾先给您切肉布菜吧。” 莫不成这也属于“欲迎还拒”? 乌翰耐着性子,看她一双素手仔细切着牛羊肉,大块的肉被片成薄薄的,蘸上酱汁、蒜泥、韭齑,瞧着就很好吃。 乌翰闲闲地吃着饭菜,闲闲地问:“你今年是十七?” “嗯。”翟思静轻轻颔首。 但乌翰还是追着问:“平日在家就是做女红、学烹饪,再读读书?” “嗯。”翟思静能不和他说话就不说话,手里利索地给他切肉。 乌翰伸手,越过她切肉的双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今晚侍寝吧。” 翟思静停下手,抬眼看他,上一世她初嫁给这个男人时,虽然有过一段时间的失落——毕竟乌翰的年龄、相貌和气度都比杜文差了好大一截——但她还是认命的,也踏踏实实地做他的妃子,老老实实侍寝,老老实实伺候皇后,老老实实照顾他们的儿子长越。 但有了上一世的经历告诉她:这些老老实实、按着女德的要求相夫教子的一切,都不会像想象中那样使得女人一生完满。 那时杜文闯平城的皇家北苑,告诉她那是乌翰拿她使了一场“仙人跳”,然后自得地奸.污了她,大有一副“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架势。她被污了身子后,在一屋子的尸体和鲜血中抖抖索索穿起她残破的衣衫,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和勇气到了北苑宫门口,却被赶来“捉.奸捉双”的乌翰劈脸一个耳光,打得天旋地转,口鼻里流出的鲜血,和她裙子里滴出的鲜血一样,在地上污了一片。 而且他辱骂她的时候,说的不是“无耻”,而是“废物”——他嫌弃她,不仅因为她的身子被杜文玷污了,更因为她没有能让他抓住杜文的把柄,没能让他除掉杜文。 纵不为避免丧失儿子的灾难再来一遍,她也无法再喜欢上这个男人——不,应该说她恨他,和恨那一世的杜文一样。 侍寝? 简直太恶心了! “于礼不合吧,大汗?”她说,不带一点怯生生,而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眼皮也撩起来瞟了他一眼。 乌翰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了“鄙夷”,这比“畏怯”、“委屈”、“厌恶”等所有表情都更能激怒一个男人。 于是皇帝陡然怒了,夺过她手中的刀丢在一边,又把案桌上的盘盘盏盏往两边一撸,起身居高临下地逼视翟思静:“于什么礼不合?” 翟思静瞬间只是有点担心父母,但是想到乌翰尚未到京,陇西一带还不能少了翟家的帮衬,她就算抗旨有罪,罪在自身,不至于贻害父母。所以此刻竟有点解脱的快意,因而抬脸说:“大汗,妾虽是大汗的嫔御,但毕竟还没有正式册立,也没有在奉先殿见礼,也没有拜叩可敦皇后,更别说还在先帝的丧中。这时候就给大汗侍寝,知道的,说妾愚鲁媚主、不知礼节、眼皮子浅;不知道的,万一上折本谏言大汗,闹得天下皆知,合适不合适?” 什么“愚鲁媚主、不知礼节、眼皮子浅”看起来在自责,其实句句指的都是皇帝。 皇帝知而不能驳,心里很懊糟,冷笑道:“你的道理一套又一套的。内室之事,外人何由知晓?” 瞧着美人,心里痒痒,他跨过摆在地上的食案,一把将翟思静裹在怀里,然后挟到一边榻上,强箍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边嗅着她身上的麝香芬芳,边已经觉得自己肚腹里勃勃兴动,便掐住她的腰不叫乱动,在她娇嫩的脸颊、耳垂和脖子各处亲吻着。吻了一会儿觉得不足意了,接着就是动手解她的衣带,剥她的衣衫。 翟思静有种被野狗舔了的恶心感,左右扭转避让,惹恼了兴致中的乌翰,伸手在她身上肉软的地方使劲儿拧了两把。 她的伤还没有好透,他又恰巧拧到了青紫的一块上。瞬间的疼痛使得翟思静爆发出力气,狠狠把他一推,自己挣脱出去,到食案边捡起切肉的解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