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抬头瞥了那中年男子一眼,只见此人约莫四十七八左右,虽满面污垢,浑身破烂,但却一双眼眸充满精光。
“欲加之罪。”陈青淡淡地从嘴里说出四个字,然后又问:“你呢?”
那中年男子尴尬一笑,低下了头说:“我也是欲加之罪,只不过与兄弟相比,可是要惨太多。”
“你有多惨?”
陈青仔细的将那中年男子打量了一番,结果发现他那个牢房中也就只有他一人,而且身上并未有丝毫血迹。
只是衣衫褴褛,并不见得动过大刑。
在这大牢之中,看起来也是一个有些背景的特例。
那中年男子苦笑:“兄弟,我本是浙江杭州人士,嘉靖二十八年举人,因为这几年来浙江贪墨之事常奔走于京杭之间,素不知此次进京时,被这沧州知府以散播虚假谣言,诽谤朝廷命官之罪关进了这大牢之中,虽不曾对我动过大刑,但每日只食一顿,且为无米之汤,迟早有一天会饿死牢中,生平所见之事,所闻之语,皆不能被天下知,被皇上知,怎不一个惨子了得。”
正说着,那中年男子的眼中竟然缓缓流下泪来。
陈青一听那中年男子这般言语,顿时心生触动,又问道:“那你将此事告诉于我,又是何意?”
那中年男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满脸乞求的看着陈青,道:“兄弟,我看你入牢时步伐坚挺,神色间云淡风轻,丝毫无有慌乱畏惧之意,再见你身着冬衣,手持宠物,话语中又带着一些京腔,这些便足以证明兄弟来自京城,曾饱读圣贤书,背后或也师出有名,现在看兄弟虽在这沧州也已欲加之罪关入大牢,但是我看得出来,兄弟绝非池中之物,来日必将会飞黄腾达。”
“现在我愿将浙江贪墨之事告诉兄弟,也是希望兄弟能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寻找时机将浙江贪墨之事告知皇上,告知天下,以解天下百姓之苦,让我海瑞能死得其所。”
“海瑞?”听完那中年男子的一番话,陈青心中颇为震惊。
首先他震惊的便是这中年男子对他的行为举止竟然能够观察的这般细致入微。
其次震惊的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满面沧桑的中年男人,竟会是明朝大名鼎鼎的清官海瑞!
海瑞在大明朝是何等人也?
怎一个“清”字可言。
打击豪强,疏通河道,修筑水利,力主严惩贪官污吏,禁止徇私受贿,推行“一条鞭法”,遂有“海青天”之誉。
尤其是其在嘉靖晚年所上奏的一封《治安疏》,更是名震天下!
陈青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沧州这个地方遇见大明朝的这位“海青天”。
震惊之余,眼神中不禁透露出一些赞许与敬佩的神色。
“是的,兄弟,在下海瑞,字汝贤,号刚峰,海南琼山人,现为浙江兴国知县,不知兄弟尊姓大名?”海瑞点点头,一脸郑重的看着陈青。
陈青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刚峰兄大名我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兄弟我姓陈名青,字观天,曾是钦天监漏刻博士,现如今已是戴罪之身,在发配往浙江台州戚继光大营的路上。”
“原来如此,敢问观天兄弟既是戴罪之身,又岂能被这沧州知府又关入大牢?”
“那押送观天兄弟的衙役呢?难道他们没有刑部的文书吗?”
“再说按我大明律,罪犯在发配途中,任何人都不得进行阻拦,而这沧州知府竟敢这么做,真是有背皇上,其心可诛!”
海瑞满脸疑惑的看着陈青。
陈青向海瑞摆了摆手,笑道:“刚峰兄,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堂之上更是如此。你能在一个小小的兴国知县任上就看到浙江的贪墨严重,而我身在朝堂,又岂能置身事外呢?”
“很简单的道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