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习惯使然。”穆小枣理直气壮不思悔改。
粟桐:“……”
她怀疑何铸邦是卧底分局半年多才挖出穆小枣这号人物,专程是为了跟自己过不去。
这要换成别人,粟桐一早公事公办约等于翻脸了,可是穆小枣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非但没能勾起粟桐一肚子火,反而让她无奈地笑起来,“我说副队,你是不是对人过敏啊,要不然这张长桌子我们一人占一头,打电话沟通?”
“那也不必,”穆小枣道,“我只是安全距离相较别人广一点。”
这话乍听起来没什么,但据粟桐观察,穆小枣并非安全距离广而是跟自己差不多,警惕心强,缺乏安全感,她随时随地留意着门和窗户,留意着可以藏身的空间,粟桐甚至怀疑市局被人用迫击炮轰成废墟,穆小枣也会是唯一的幸存者。
“粟队,你已经盯着我看了许久,怎么,我脸上可以瞧出变态杀人狂的影子?”穆小枣扶正了鼻子上可有可无的眼镜。
会议室的光线太足,粟桐又是个偷懒的姿势,只能自下而上仰视她,穆小枣的脖子下方原来有道伤痕,看得出年代久远,已经很浅很淡,只剩一道颜色显白的长条状皮肤。
穆小枣一说话,这块皮肤便跟着动弹,粟桐是想知道穆小枣的档案为何千疮百孔,但也无意窥探那些近乎隐私的过往,因此视线往上挪了挪,停留在穆小枣的下半张脸。
粟桐一直觉得穆小枣“优雅斯文,有些学生气”,可是当她抿嘴不说话时,那种迫人的锋利感就从皮相下渗透出来,没有任何东西去浅化中和,就像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兵刃。
会议室的墙上挂着一面钟,塑料的,不值什么钱,走针时会发出“嚓嚓”的声响,当周围安静到一定程度,这面钟就成为唯一的噪音来源,粟桐忍不住向它望去,才发现这面钟没人搭理,已经越走越慢,出现了近十分钟的误差。
思及“误差”二字,粟桐的思维一拧,重新回到了案子上,“两种凶器,三种杀人模式,其中疯狂与利落交错,以锤子为例,有精准击中头部,瞬间造成凹陷性骨折的,也有毫无章法乱锤砸死,甚至波及到四肢和躯干的。一种凶器两种截然不同的杀人手法……实在奇怪。”
粟桐与穆小枣是第三批到达现场的人,时间上算是很晚,已经没有拍摄、记录和取证的必要,因此两个人只是空着手对现场进行了勘验,等老严那边“卸了货”会随时跟粟桐联系,除此之外她面前还有个文件袋,分局递上来后何铸邦转手就给了她。
文件袋里是一些照片、录音和手写笔记,粟桐占据会议室便存了将所有东西摊开看的想法。
她之前的办公室被何铸邦挤兑到了偏僻角落里,刑侦大队属于她的桌子几个月不打理,粟桐有预感要么积灰要么就成了垃圾食品聚集地,不整理根本派不上用场,并且市局抠门,每个人的办公桌抽屉容量大可是台面小气,证据堆不下。
分局并不是吃干饭的,何况是章台区分局,最乱的地方有最好的刑警,粟桐刚毕业那会儿也在章台区呆了两年。
对取证这一环粟桐有些不为人知的强迫症,她将所有照片分时间和区域摆放好,录音和笔记相辅相成,堆在另一边,粟桐的分类使现场照片直接形成了一条清晰的犯罪逻辑——
次卧的悲剧应该是导火索,孙济果和许敏在主卧听到动静开门查看,同时遭遇毒手,随后另两名受害人一前一后跑出房间,在三楼与二楼的拐角遭遇不幸。
分局的记录上还写着刚进门时,主卧与次卧的空调都开着,这种老小区层高很低,装了中央空调后更显压抑,所以大部分都是选择将空调装进卧室,再讲究一点客厅会摆个不常用的台式。
正值夏天,三十几度的高温,想必是开了空调后各自关门,才导致孙济果和许敏一时之间未能发现异常,等闻到血腥味出来查看时早已来不及。
也因如此,孙济果和许敏陈尸的地点就在卧室门口没两步的距离。
粟桐跟穆小枣专心查看线索时,会议室又陷入寂静中,电话铃不合时宜地响起,两个人跟受惊的兔子般,一个蹬腿,一个摸枪。
“是外卖,是外卖,”还好粟桐立刻想起了这一茬,她接起来道:“喂,你不用进来,我下去拿,等我两分钟。”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我也不是很想进去。”
挂断电话,粟桐看了穆小枣一眼,“你留在这儿整理线索?”
“我下去拿外卖吧,你的伤不方便。”穆小枣主动承担了体力劳动。
粟桐怀疑穆小枣调来市局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听闻了一些自己的“事迹”,要不就归咎于何铸邦又吹了什么邪风,她总觉得自己在穆小枣眼里体弱多病,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全身上下除了五官可取,其它都是摆设,一整个儿的废物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