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雪跟穆小枣有一段很勉强的缘分,可惜这段缘分对两个人而言都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在穆小枣最初的记忆中,任雪胆子很小,身处劣势会本能地讨好别人,是个满嘴谎话的诈骗能手,再讨厌的人,再不情愿的事,为了活着都能服从。
任雪身世很不好,在角南边境线外被倒手卖来卖去,后来因为帮人运毒被发现,也蹲了几年牢房。
后来再见,任雪手上已经沾了人命。
穆小枣的师兄叫郑光远,而任雪是郑光远那个小帮派的三把手,很长一段时间里通缉令挂得到处都是,就连新闻一打开也有她的头像。
算算时间,任雪干拿钱买命的活儿有三四年,迄今为止没有被抓就说明她下手很干净,不留活口是一点,事情干得漂亮也是一点,就算第一枪没中,后面两枪总该有些成效,要是个描边选手在帮派里位置坐不稳,还容易被别人先干掉。
楼道昏暗,穆小枣怕打草惊蛇没有开灯,她掏出便携手电架在枪口下,借着微弱灯光看见了血迹。
血迹很明显是枪伤造成的,门后、右侧墙壁的血迹大部分都成滴落状,但肉眼观测血量并不大,随后穆小枣踢到了子弹壳,这里只有两枚,而血迹往下漫延,随后一道手电光从她眼睛上闪过,“小枣儿是你吗?”
粟桐还没来得及去领配枪,但刑警做了这么多年,除枪之外一样没少拿,包括便携手电,她跟穆小枣临时起意兵分两路就是防止任雪有同伙,因此防火门刚推开时粟桐不敢确定对方身份,才一直保持缄默。
粟桐在四楼,倚着墙,看起来有些狼狈,穆小枣将手电筒的光带过去,才发现她的腿似乎受了伤,只有一条能撑着地面。
而在粟桐的面前躺着一个女人,左手被拷在栏杆上,而枪却在粟桐手里。
粟桐之前喊穆小枣都是“副队”,连姓都不带,像是有意维持一种疏远的同事关系,但这楼道间里漆黑,要是来得别人,喊副队没有明确的指代性,所以才叫了“小枣”。
作为一个南方人,粟桐竟然有些儿化音,在舌尖卷了一下,让“小枣”两个字水到渠成。
“小枣儿,你下来接我一下,我不大能动弹了,”粟桐觉得有些丢脸,“没想到她带着枪,被擦了一下大腿。”
穆小枣找到粟桐后,紧绷着的那根弦才松开,腹部的伤逐渐显现出尖锐的疼痛,还有失血后的无力感,穆小枣走到粟桐身边,跟她挨着同一堵墙,以前多重的伤穆小枣都自己处理过,这会儿随着旁边人的哼哼唧唧,穆小枣也懒得故作坚强。
“我也不大能动弹,”穆小枣打着灯,幽幽盯着粟桐,“你不是有郭瑜的电话吗,让她下来接我们。”
粟桐也打着灯幽幽盯回去,“挺丢脸的。”
“没事,”穆小枣道,“郭大法医刚刚听见要打架,跟兔子似得躲了起来,比你还要丢脸那么一点点。”
五分钟后,郭瑜就带着随手拉过来的护士站在两位病患跟前,一个大腿外侧擦伤、灼烧伤,一个腹部划伤,撕裂伤,两个人还不开灯,在狭小空间中拿着手电互相装鬼。
而地上那个比她两伤得重,但也只是断了两根肋骨外加轻微脑震荡,晕了过去,郭瑜稍作检查,没有枪伤,也就是说三声枪响,除了擦破粟桐大腿的那一发,其余全都落了空。
“把这儿看守起来,等张娅过来让她把弹壳装袋,还有这把枪,”粟桐两指捏着握把,枪口倒转向下,“子弹我都取出来了,在这儿包着呢,也让张娅一并装袋,好提取指纹。”
楼道间除了灰尘就是灰尘,粟桐找不到趁手的工具,只能用随身的刀划拉开衣服好包着子弹,所以她这会儿满脸灰,半边血,衣服长一块短一块,眼睛还因为用手揉过,水汪汪地泛红,哪里还有个刑侦队长的样子。
三个病患碰在一块儿,护士赶紧又叫了些人过来,粟桐安排一个民警回原位,继续守着ICU病房,另一个看着任雪,而她自己和穆小枣则去包扎伤口。
粟桐是浅表伤,疼但医生说包扎好后勤换药,别想着乱折腾,一个多星期就能恢复得七七八八,穆小枣的伤重一点,但因为伤在腹部,是个不常被牵动的地方,半个月也差不多。
缝合伤口的大夫是整形科主任,整个刑侦队隔三差五来给他加班,都快混成了老熟人,看见粟桐就先招呼着,“又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