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钰现在很鄙视自己,他一个大楚准太子,不过是喝了点儿酒,吹了点儿风,竟然迷迷糊糊需要他人见人爱的小桃子扶进卧房。可是他又的确头疼,而且浑身发冷,凭借着两辈子的生活经验,楚•假蒙古大夫判断自己发烧了。 他被春桃扶着躺在床上,握住她的手笑道:“给我洗个冷水帕子吧。” 春桃拽过床里的被子给楚钰盖严实:“殿下不要害怕,夏春儿已经去请太医了。”说完,她转身将帕子浸在铜盆里,洗净却并不攥干,轻轻敷在楚钰的额头上。 “其实我从不怕生病。”楚钰又将被子往上拽了拽,“每次生病,母后都会衣不解带照顾我。只有生病的时候,我才感觉到母后是很疼爱我的。” “殿下您烧糊涂了。”春桃又洗了个帕子,从被子里将楚钰的胳膊拿出来,给他擦手,擦手臂,“娘娘尚未出月,只怕不能来照顾您。” 楚钰眨了眨眼睛,叹道:“那我这次岂不是病的很亏?” 春桃忍不住笑了:“奴才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希望自己生病的。生病居然还能用亏和赚来计算?” “有人疼就是赚,没人疼自然就是亏了。好在现在爷身边还多了个你,不然只剩夏春儿,爷我想死的心都有。” “谁许你这样胡说!”杜皇后温柔的声音传进了楚钰卧房,春桃忙退到一边,行礼道:“皇后娘娘。” 杜皇后轻点下头,坐在床边,将已经探起身来的楚钰又按回到床上,蹙起眉头:“你喝酒了?你才多大,就喝这么多酒?当真不想活了是不是?” “母后……”见到娘亲,楚钰的眼睛有些湿,他将头枕在杜皇后的大腿上,有意将泛红的眼睛藏起来,“春桃说你尚未出月,不能来陪我。外面风又那么大,你身子受不受得住?” 杜皇后轻声叹息,纤细的左手抚上楚钰额头:“这么烫,李太医怎么还没来!” “母后你既来了,就不要走了吧。更深露重的,等明日太阳出来,暖和了再走。”楚钰握住杜皇后的手,撒着娇。 杜皇后白了他一眼:“母后今日过来,也是因为实在担心你。太医来了问过诊后,若无大碍,还是春桃来守着你?” 楚钰一根一根摸着杜皇后的手指:“那退而求其次,母后晚上住钰儿隔壁好么?” “好!”杜皇后的语调中透着慈爱与疼惜,接了春桃递上来的手帕,给楚钰换了,不由又问,“李太医怎么还没来!” “李太医来了!”夏春的声音里透着重重的喘息,“殿下,奴才给李太医架来了!” 夏春这话不假,李太医年事已高,走的太慢,是被夏春和另外一个小太监架着跑来兴圣宫的。 夏春见到皇后,忙下跪行礼。 皇后对着李太医道:“李太医辛苦,礼就免了,快来为四殿下看诊。” 李太医还是行了礼,走到床边,先伸手探了楚钰额头的温度,才给他把脉。 杜皇后由夏竹扶着坐到一旁的卧榻上,披在身上的厚斗篷一直未来得及脱下。 不过片刻,李太医起身对着杜皇后道:“皇后娘娘,四殿下是喝酒时发了汗,刚巧园中风大,寒气入体。待臣为四殿下行针去烧,再用几服驱寒的药,就能大安了。” 杜皇后放了心:“既是如此,有劳李太医。” “这是臣的职责。”李太医瞧了夏竹一眼,又道,“还请夏竹姑娘为皇后娘娘煮一碗红糖姜水,驱一驱体内寒气。” 夏竹道:“娘娘我去去就来。” 春桃犹豫了一下,抬眼望着杜皇后:“娘娘,兴圣宫奴才比较熟,还是奴才去煮红糖姜水。” 杜皇后瞧着春桃,含笑点了下头。 见李太医取出一排银针,楚钰眼巴巴瞧着杜皇后,唤道:“母后……”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杜皇后笑着白了他一眼,由夏竹服侍着脱了斗篷,又坐回到床边,握住楚钰的手:“你已经十五岁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楚钰满意地笑了:“母后不是说过,儿臣在您面前,永远都是孩子。” 银针凑近烛火烤后入穴,楚钰的眉心轻轻皱了一下,却还是对着杜皇后笑。 杜皇后轻轻捏着楚钰的手:“我的钰儿是全天下最勇敢的孩子,不怕吃药,也不怕扎针。” 楚钰的眼睛又红了,不是被扎疼了,而是突然觉得,能这样和娘亲待在一起的日子越来越少。他长大了,就渐渐失去了撒娇的权力。 杜皇后佯作未见,依旧捏着楚钰的手。 李太医行针完毕,抬起右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娘娘,四殿下的烧应该已经退了。” 杜皇后伸手去探楚钰额头,脸上终于露出放心的笑:“有劳李太医。” 春桃已端了煮好的红糖姜水进屋,躬身道:“娘娘,红糖姜水备好了。” 夏竹接过红糖姜水,递给杜皇后。杜皇后瞧着春桃的眼神越发温柔:“多谢你。今晚四殿下就交给你照料了。” 春桃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微躬着身:“侍候殿下是奴才的本分。” 李太医写好药方,递给夏春:“照着这个方子抓四服,每隔两个时辰用一次。” 夏春接下药方。 李太医又道:“娘娘才刚生产,喝下红糖姜水还请早些歇息。” 杜皇后笑而颔首:“多谢李太医。夏春儿送李太医回太医院。” 见李太医和夏春退出卧房,杜皇后眼中露出疲态,握住楚钰的手道:“你退了烧,母后也该去歇息了。” 楚钰眼中透着不舍,却不得不说:“有劳夏竹姐姐将我那只樟木箱子里收着的虎皮褥子取出来,给母后铺在床上。” 夏竹道:“奴才遵命。” 杜皇后直了直腰,由夏竹扶着站起身来:“母后明早再来瞧你?” 楚钰笑道:“明早钰儿陪母后用早膳。” 杜皇后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吩咐春桃:“殿下今夜就交给你了。” 春桃行了礼:“娘娘请放心。” 卧房里只剩楚钰和春桃,楚钰将春桃唤到身前,握住她的手:“爷今日生了病,有母后在时,免不得要向她‘示弱’。” 春桃忍着笑:“殿下放心,奴才什么都没见到,什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