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已开始为杜皇后梳头,杜皇后瞧着铜镜中的楚钰,笑道:“我凤阙宫中有你,有晗儿,你担心的事不过是庸人自扰。” 楚钰笑了:“儿臣自然明白,可父皇还在外面等着,母后打扮得典雅大方,站在父皇身边,还是很有必要。” “太子殿下您还是出去等,您站在奴才身后,奴才紧张,这手一哆嗦,描眉描得偏了,岂不成了过错。”夏竹一边抱怨,手下动作却不停,反倒十分利落。出了皇宫,上至皇帝下至宫女太监,大都放松下来,也愿意和主子们打趣。 楚钰索性怀抱长剑轻轻靠着梳妆台:“我瞧夏竹姐一点儿都不紧张,这动作越来越快,想来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 “钰儿!”杜皇后嗔道,“再聒噪母后就要赶你出去了。” 楚钰挑了挑眉毛,从杜皇后的梳妆匣里挑了跟银簪握在掌心:“母后将这支发簪赏给儿臣,儿臣就不再打扰母后梳妆更衣。” 杜皇后眼中透着无奈,挥了挥手。 夏竹见楚钰出了大帐,挑了支双凤衔珠金翅步摇适量着插在杜皇后头上:“娘娘今日插这支步摇可好?” 杜皇后轻轻点了下头。 夏竹又道:“太子殿下在娘娘这儿要走那支镂空兰花珠钗,不知又要送给哪个姑娘。” “他不会再随意送姑娘东西了。”杜皇后站起身来,由夏竹给她披上斗篷,“那支钗他只怕是要去送给陆恒家宝贝女儿的。” 夏竹扶着杜皇后走出大帐,微躬着身道:“娘娘慧眼,看来太子殿下还是喜欢陆姑娘。” “钰儿和陆川是同道中人,陆姑娘又是和陆川一起长大的,想来也该有共同的志趣。”杜皇后遥遥望着最大的那堆篝火,周遭围满了身穿铠甲的士兵,她正要朝那边走过去,左手冷不防被人握住,夏竹已行了礼:“皇上。” 开阳帝点了下头,对着杜皇后笑道:“朕和你一道去,钰儿也在那边。” 篝火旁边,陆艳芳穿着一件蓝白色纱裙,长发不时被风吹起,此刻正翩翩起舞。她被一群士兵围着,刚中带柔,王孟在一旁快速作画,景象别致,很难得见。 楚钰正站在王孟身边,不时瞟一眼画作,更多的时候却在看着篝火旁边的陆艳芳,陆川果然没有吹牛,她这舞跳的格外好。 马头琴声已毕,陆艳芳也停了下来,开阳帝和杜皇后带头鼓起掌来。 原本沉醉在陆艳芳舞姿中的将士们都朝着帝后单膝下跪,齐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响彻九霄。 开阳帝笑道:“草场里,规矩能省则省。朕没想到,陆恒的女儿跳舞跳得这样好。”而后回过头来含笑望着杜皇后,“与当年的你也不相上下啊。” 杜皇后道:“臣妾老了,哪儿还能和这十四岁的姑娘比较。” 开阳帝凑到杜皇后耳畔低声道:“其实你比她跳得好,不过朕不能这样早就驳了咱们未来太子妃的脸面。” 杜皇后抿嘴笑了,毕竟没有哪位妻子讨厌被丈夫夸奖,哪怕这位妻子是当朝皇后,有着母仪天下的大度与气魄。 楚钰也走到开阳帝身边,背负着双手,状似勉强地赞道:“跳得还算不错。” 杜皇后深知儿子秉性,只是碍于在众人眼前,不好开口责备,只是侧过头在开阳帝耳畔小声说了几句话。 其时开阳帝后宫中的大小妃子们也都聚到了皇帝身边,眼睁睁看着皇帝紧紧拉着皇后的手,帝后还状似无人一般低头耳语,真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楚钰却挺直了腰板,颇有一副‘虽然爷已经是太子了,爷的母后也已人到中年,可没办法,爷的皇帝老子就喜欢腻着他发妻,气死你,气死你,也气死你!’的欠揍模样。 开阳帝与杜皇后相携着落了座,楚钰坐到杜皇后身边,开阳帝却瞪着他道:“朕给你留了位子,你怎么坐到你母后身边儿去了?” 楚钰笑道:“父皇不是说,北上了便能省些规矩,儿臣是凤阙宫的人,自然要坐在母后身边。” 杜皇后下手边的李贵妃道:“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真是母慈子孝啊。” 杜皇后笑道:“若是真比起来,贤儿也不遑多让啊。” 开阳帝已举起酒樽:“今日难得我们君臣聚在一起,大家想怎么乐就怎么乐,在草场要的就是畅快!只一点,明日狩猎,若是谁今晚喝多了起不来,可要受罚。” 一时之间,台下的将士们都笑了起来,满饮了杯中酒。 陆艳芳坐在陆川身边,一副乖乖女的样子,全然不像当日在校场时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楚钰与她对视一眼,端起身前的酒樽。 陆艳芳也将小巧的酒杯端了起来,遥敬后,抿了一小口。 点到即止。楚钰已拔出匕首,将烤羊身上的肉飞速割了下来,先送到开阳帝身前一小碟,再送到杜皇后身前一小碟,而后嘱咐自己的母后:“这烤羊虽然美味,可羊肉火气大,母后少少用一点。” 却听开阳帝道:“对你母后就闻言软语的,怎么不见你如此嘱咐朕啊?” 楚钰笑道:“父皇该多补补,多吃一些无伤大雅。明日儿臣猎一头鹿来孝敬父皇。” 开阳帝冷哼了一声,嘴角边却还挂着笑。 魏忠已接了小太监递上来的一壶茶,给开阳帝倒在银杯里,笑道:“皇上,这是二殿下孝敬您的,说是吃一些羊肉不能喝茶,要配上羊奶酒。” 开阳帝端起银杯喝了一口,点了点头,指着一盘凉拌银耳道:“给二殿下送去。” 魏忠躬身称是。 开阳帝又端起酒樽:“李贵妃。” 李贵妃笑道:“臣妾祝皇上寿与天齐。” “李贵妃越发精进了。”开阳帝放下酒樽,有意瞥了楚钰一眼。 楚钰仿佛并未察觉,仍旧为杜皇后夹菜,不时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