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乙的目光仿佛带了灼人的温度,烫得张泽心头发紧,眼神一闪,不由错开视线,本能地摇头:“不,没什么。”
客栈里怎么这么安静?
谷清风呢?
店老板呢?
为什么他只听得见心脏在胸腔里一下一下砰然跳动的声音?
为什么他只看得到天乙映照在地上的那一抹身影?
“张兄?”
收好店家给的钥匙,谷清风回身想要招呼张泽他们一起去找房间,却看到那两人挤挤挨挨站在一处,不知在干什么。
天乙看起来还算正常,可张泽目光凝滞心不在焉,盯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种明明不说话,甚至看都没看对方,可就是让外人莫名退散的感觉……谷清风迈出的脚刚抬起又收回,觉得自己刚才的那声招呼有些不合时宜。
张泽恍如大梦初醒,欲盖弥彰地一顿猛咳,磕巴地问:“什、什么?”
谷清风晃晃手中的东西:“房已经开好了,这是钥匙。天色已晚,张兄不如先回房收拾东西,等收拾好了,今晚我请客,我们一起吃顿好的。”
“诶?这怎么好意思……”张泽这才想起,开房的钱好像就是谷清风垫的,“天乙,你……”
没等他说完,谷清风一把将钥匙塞进他手里,摇着扇子上楼去:“你和天乙慢慢聊,我先去找阿青。”
那架势,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爷不差钱”这四个大字。
张泽其实有钱,嗯,准确的说,是殷宇成其实很有钱。
也不知道这人曾经是干什么的,张泽在他留下的小木屋里翻出好几叠面额超大的银票,和塞在各个犄角旮旯里的碎银,虽然比不上谷清风,但也使得张泽不必为了生计发愁。
不过,谷清风是好意,他倒也不必强行算得那么清楚,大不了,今后找机会把这顿饭请回来就是。
捏着泛凉的铜质钥匙,张泽真有了那么点行走江湖的感觉。
所谓江湖,不就是义气相交,快意恩仇吗。
“主人……要搭谷公子的车,一同前往江南?”
天乙的声音细若蚊蝇,却叫张泽听得一清二楚。
他诧异地看一眼天乙,两人离得这样近,天乙竟用了传音入密的功夫。
传音入密,以内力引导声音,传递到特定的人耳中,是防止隔墙有耳的好办法。
天乙在防谁?
这个念头在张泽脑海中一闪而逝,他同样运起传音入密:“正好顺路,我又和谷清风聊得来,有何不可?”
再者,平安县城实在是太小,他不认为这里会有卖马匹马车的地方。
这番回答让天乙肉眼可见地绷紧表情,显露出些许忧心:“谷公子并非善人,请主人多加小心。”
“我记下了。”自家影卫的话,张泽不会不听,更别提天乙特地提醒,只是……张泽眼睛一转,实在抵不住好奇心,问,“你认识谷清风?”
否则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警示?
可还是那个问题,天乙是系统送的“新手礼包”,自出现起就一直和他在一起,去哪里认识谷清风去?
迎着主人探寻的目光,天乙紧抿着唇,攥紧掌心。
不是不知道贸然的提示会引来主人的怀疑。
主人的疑问他没有办法回答,但他宁愿自己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处境,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主人重蹈覆辙而不做任何努力。
天乙低垂下眼帘,松开手掌,缓缓曲膝,直挺挺跪在冰冷的地上,沉默不语。
没想到会等来这样的反应,张泽愣了一下,调动自己本就不多的脑子,努力想了想:“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天乙将脑袋埋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里。
于是张泽懂了:“是不能说。”
他暗斥一声,狗系统,成天不干人事,就知道欺负天乙。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推到系统头上准没错。
张泽手上用了分力,把人从地上拽起来:“不能说就不能说吧。你的话我记下了。走,收拾收拾屋子,准备吃饭吧,我快饿死了。”
说完,他一马当先往客房走,也就没看到,在他身后的天乙非但没有放心,反而越发担忧起来。
为了方便赶路,张泽他们的行李只有大小两个包袱,是以虽然比谷清风上去的晚,收拾完也能在门口碰上。
“谷兄,你那边没事吧?我刚听到你房间好大一声动静。”
习武之人耳清目明,客栈的房间又不隔音,张泽被惊得差点没拍碎屋里唯一的木桌。
“惊扰到张兄,真是罪过。”谷清风无奈地摇头,“不小心撞倒了椅子,让张兄担忧了。”
他人私事本就不便多问,见谷清风等在门口,估计是有事情吩咐青影,张泽带着天乙先走一步。
目送他二人离开,谷清风活动一下隐隐泛疼的手掌,白玉扇在手心一下一下地敲,过一会儿,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索性扔下青影,先行离开。
又等了一会儿,四个人凑齐,能开饭了。
谷清风不差钱,命店家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尽管上。
青影本想站在一旁服侍,奈何张泽已经拉着天乙坐下,只他一人站着实在别扭,谷清风自认不是什么死守规矩的老古板,没那么多讲究,干脆把人按在椅子上,凑个四人桌。
“客官,您的菜都上齐了,慢用,慢用。”店家笑呵呵地放下最后一道红烧鱼,自个儿跑去柜台后,趁着空闲一笔一笔地算店里的账务。
谷清风颇为挑剔地戳戳自己碟子里的豆芽菜,眉毛挑得老高。
说到底,平安县城只是个小县城,没有山珍海味,没有大鱼大肉,所谓的“丰盛饭菜”也只不过是多做了几道家常菜,再添一条时鲜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