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十六看她美滋滋地对着天空傻笑,于是拍她脑门:“你想甚呢,我还得多提醒你几句,柳大官常年在外,脾性我也不了解,但带兵杀人的,可不比我们这些混人,你可千万别跟他有心眼!” 福豆一颤:“真有这么可怕?” 刘十六:“不过,在外面你是他儿子,他多少会护着你的。你也别犯傻,犯傻神仙难罩!” 福豆听他说着不知怎么还颤了两声,一眼瞧过去,刘十六喉头正哽着,鱼尾纹上还挂着两星泪花。 “刘勾当,您这是……” 刘十六从腰间把一根竹签拿出来,“按制咱们这种人,只让收一个养子,定了是谁后,得将名字呈报宣徽院。你看我已经写好了,刘福豆,正准备今天呈送过去……结果,柳大官就这么把我唯一的干儿子截胡了……呜呼啊……” 福豆听他还真要眼泪掉下来了,赶紧地过去帮他抹泪,“别呀别呀,刘勾当,我还在你手底下呢,再说这又不是生离死别。您看我还是您干儿子,姓刘和姓柳,官话叫起来都是一样的。而且您还能再收一个登记在册的,到时候两个儿子孝顺您,您还赚了,是不是?” 哄了半天,终于把老头哄好了,刘十六将亭子外的大剪刀和手套递给她,让她去把树景长出来的边角裁了。 后苑今天开门从宫外入太湖花石堆假山,刘十六带着手下壮实的内监们去忙了,福豆从树景那里看过去,刘十六正在和外派运太湖花石回来的供奉官们逢迎,背弯着,眼眉一笑,更显老态。快正午的时候天气发热,太阳晒得他额头亮汪汪的,明显都是汗渍才那么亮。 福豆是心疼这老头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刘十六拿着一个巾子在屋里遮头上降温。 福豆给他捶捶背,笑嘻嘻问:“刘勾当,你知不知柳大官多少岁啦?” 刘十六:“二十四。” 福豆纳闷:“您刚才提到上报宣徽院,我才想起来,按规定,是年满三十五岁才能收养子的。柳大官如今要收我,宣徽院也不答应啊。” 刘十六盯着她,“你这么傻,以后能行么。柳大官就是宣徽院使,他想几岁收就几岁收!” “这皇帝大圣人也不管嘛……”福豆脸红嘟哝:“这么年轻就让我叫爹,这多不好意思啊……叫欧巴还差不多。” 刘十六作势欲打她个不争气的,但见她缩着头,可怜巴巴,娇娇嫩嫩地,不忍心下手了。 “今天晚上你就端上热腾腾的洗脚水过去,做干儿子的这是第一份见面礼。盆子你去以柳大官的名义领一个新的,现在内侍省都知道你是他干儿子了,不会为难你的。” 下午干完裁剪花木的活,福豆就小蹦小跳地去给柳大官领新的洗脚盆去,正走到路当中,突然横刺里窜出一个小宫女,拦着手一挺胸,叫她停下。 “福豆,你去哪儿啊。听说你成了柳大官的干儿子,怎么,这就不愿意和我们蕊红阁来往了?” 蕊红阁就是扒她裤子的吴婕妤住处,这小宫女就是吴婕妤身边的溪云,昨天是她给吴婕妤守门的,结果福豆把她推在地上,跑出去了。 福豆看她伸出来的胳膊上,隐约还有擦碰的伤口,略还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一想到,原主可是因为这事死了,要不然她怎么穿过来的?福豆瞬时也理直气壮了。 “昨天不是刚喝过了么,还叫我做什么?” 溪云昂着下巴,“我们婕妤今天去后苑寻你,没寻着,听说你今日认了干爹,晚上肯定要去领脚盆,我就在这里候着你了。跟我走吧!” 福豆心说你可以啊,还知道我要来领脚盆,这宫里真是连个秘密也没。不过她没多带几个人来抓自己,可见是知道自己身份变了,不敢闹大。 “那你知道我领脚盆,肯定也知道我干爹在等我呢吧,他老人家洗脚洗晚了可会糟心的,你担待得起么。” 溪云手一颤,脸色都变了:“你……福豆,你以前不敢这样跟我说话的!” “以后别想让我去蕊红阁。”福豆一撇头,撒腿就跑。 还是让你家吴婕妤,找别的太监解决生理需求吧! 溪云跟在后面急着要拦,但现在的福豆她还真拦不住,她在学校可是和男生打过篮球的,因为个子小又瘦,所以很会晃点假动作,溪云这样没经验的才堵不到她。 溪云气的大叫:“你有种不去,就不要怕我们把你的秘密说出去,你就完了!” 见福豆的腿一滞,溪云笑着喊:“怕了吧,跟我去喝茶,婕妤等着呢。”抓住了这么大的把柄,溪云不怕她跑,而且以后让她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你们婕妤这么着急找我,是怕我将她想拉内监上床的事说出来罢?” 溪云左右看看,“你大胆!” 如果吴婕妤想让她闭嘴,无非是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再绝一点,搞死她……所以她一定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就算自己将来会被炮灰,也得在炮灰前享受够穿越生活。所以蕊红阁是坚决不能去了。 福豆:“那就是……还想叫我脱了裤子作陪?” 溪云真想跳起来捂住她的嘴:“胡说!” 福豆叹一声,“那你去告发吧,你告发我,我也告发你们婕妤,大家要死就一起死。别挡道啦,人家干爹还等人家呢。” 福豆见把她都气晕了,这才扭着身去领脚盆去了。 给干爹取了新的洗脚盆,回去坐在门口想了一会儿,心想得抽空去御药房找之前一起在禁外的陈明晚,让他偷偷拿点□□夹竹桃之类的速效药,省得万一什么时候自己要倒霉,可以一站式解决所有烦恼。 因为耽搁了一阵,夜幕已低垂。刘十六从新堆置的人造万岁山那里,踱步到工坊,看到福豆正抱着脚盆在那里发呆,赶紧过去催,“天黑了,万一柳大官等不耐烦,着旁人给他洗了睡下,你还有什么戏唱?你以为大官还会再给你机会?” 福豆随遇而安,“不给就算了,正好我就可以给您当儿子了嘛。” 刘十六恨铁不成钢,“你还敢让煮熟的鸭子飞了?鸭子飞了事小,怕的是鸭子飞走了,但他想起来是谁把他的面子给煮了,他能让着这人好好待着过活吗?” 不去捧臭脚,就等于让柳崇下不来台,到时候指定他整不死你。刘十六是这个意思。 福豆不是不去,只是因为溪云耽搁了一会儿,现在准备去了,临行仰头:“刘勾当,你说柳大官的脚臭不臭?” 刘十六正为她的磨蹭愤愤呢,一听她说这个,直接把鞋脱下来,用鞋底要去砸她脑袋,“让你问!” 福豆吐吐舌头,怀抱脚盆撒腿在后苑里小跑着,专门气这老头。 刘十六在后面追,“西北军三天两头打仗,风沙大,水少,还有的每天洗不能?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福豆其实已经跑开好远了,现在后苑天黑后,都是花树叠嶂,鲜少有人。福豆就放开嗓子答:“您是让我有心理准备,我记着了,绝对不会作呕的!柳大官的脚臭也是香的,柳大官的屎花也是金花儿!” 一脑门子撞在石头上,福豆心想,这新运来的太湖石就是好,撞上去都这么软。 却听背后两声轻咳,她转头一看,正撞上的是一个穿着紫衣的胸膛。腰间那御赐的金带,在初生的月光底下熠熠生辉。 “你说我的脚臭也是香的,我的屎花也是金花儿!?”一声不粗不细,不咸不淡,不冷不热,但却是福豆今早听过的,柳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