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星真人最后摇摇头走了。
“你好自为之。可无论你做什么,都一定要坚守心中的底线——不管怎么说那位谢公子都是无辜的。”
鹤月君,谢归慈,再加上自家这个再也受不得一点刺激的师侄,简直就是一段孽缘。
无辜的谢归慈正在渡越山数聘礼。昱衡真人和渡越山其他长老坐在一边,对着摆满整个升月殿的奇珍异宝,双眼露出垂涎的光。
但是薛照微派来的人没有马上离开,他们也不好意思开口和谢归慈提起这些聘礼的归属。虽然嘴巴上不好意思说,但心底却早就想好怎么划分了——那匹烟云鲛绡不错,可以给我女儿裁身衣裳,反正谢归慈一个男子也用不着;那柄灵剑也不错,可以摆在洞府里充充门面,以谢归慈的修为也驾驭不住它,倒不如给了他………
令人作呕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贪婪让谢归慈在心底发笑。
他化名江灯年远走人世,也自认见识过世间百态,却没有见过如渡越山这一窝般从上到下都透着腐烂气息的。
谢归慈将目光从还沉浸在美好幻想中无法自拔的昱衡真人身上收回,对照礼单一件一件看过去,薛照微派来的人微笑着给他介绍箱子里的礼物:“这是三百年生的碧叶血草花,礼单上一共是十八株,其中有一棵乃是六百年生,价值珍贵。”
谢归慈点点头,碧叶血草花是疗伤圣药,超过百年年份的碧叶血草花就算极为贵重的了。渡越山从前养过一棵五百年的,代代掌门精心照料,可惜最后进了后山那群兔子的肚子,气得昱衡真人差点修为倒退。
那人又打开另一个箱子:“这是潮月红珠,乃是深海中鲛人死后所化,佩戴此物,能避水不侵,遇火不燃,就算是天底下至阳至刚的凤凰真火,也无法伤害到佩戴此物之人。潮月红珠共是两对。”
他不急不缓一路介绍过去,谢归慈才发现藏雪君让人送过来的这些东西大多都是成双成对的,而且个个都价值千金,有些更是珍贵罕见到从来只闻其名。他弯了弯眼睛,对薛照微搞砸他脱离渡越山计划的不满稍微消去一点点——不论价值,单是瞧见昱衡真人一脸垂涎还要若无其事挪开目光的样子就足够了。
介绍的人见谢归慈至始至终神情淡淡,好像没有对这些旁人趋之若鹜的宝贝高看一眼,不由得心下微微提起来——未来的宗主夫人不会嫌弃他们备下的聘礼吧?
这些都是比着历任宗主娶亲时设置的礼单,夙星真人又做主添厚两分,已经是顶顶贵重的礼物,但是谢归慈完全看不出多欣喜。
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谢公子,聘礼都写在您手中的礼单上,其他东西我便不为您一一介绍了。您瞧瞧可有什么需要更换的吗?”
语气中对谢归慈给足了尊敬的姿态,毕竟无论这桩婚事出于什么缘故结下,无论谢归慈为人如何,都是他们板上钉钉的宗主夫人,就必须将他放在和宗主同样的位置上去看待。
谢归慈闻言点了点额角,扫过礼单,“我自然相信藏雪君的眼光,这样便好,用不着换什么。”
薛照微门下的人比他性格好多了。大概是藏雪君练剑连久了,练得偏移性情,整个人都变得不堪入目。
这人顿时松了口气,未来宗主夫人瞧着至少不难相处。他对谢归慈的映象也比初听到传言,说这位谢公子从前就是顶着鹤月君的名头欺压同门不知要好了多少去。
何况,以谢公子这样盛极的相貌,天道偏爱,钟灵毓秀汇集他一身,稍骄纵些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便是做错了无关痛痒的小事那也是值得原谅的。
“既是如此,那在下便也可以回去向宗主复命了。”
“只不过——”谢归慈又开了口,话锋微微一转,将众人紧绷的心弦又提起来,他睨向坐在一旁的昱衡真人,眼底似笑非笑,“藏雪君备下的聘礼如此丰厚,我一个人身家微薄,恐怕却拿不出与之匹配的同等回礼,这实在叫我无颜去面见藏雪君啊。掌门和各位长老说是不是这个理?”
薛照微派过来的这人虽然修为未必在当世排得上号,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精,顿时闻弦歌而知雅意——未来的宗主夫人听说和同门的关系一向不太好,但遑论对错,他该站在哪边那不是一目了然?
于是他便附和道:“谢公子不必为此忧虑,结亲不仅是您和藏雪君的事情,更是我们宗门与渡越山上下的大事。谢公子作为昱衡真人的首徒,想必是极得昱衡真人看重的,真人为公子备下的礼肯定只比我们送过来的只厚不薄。真人对座下弟子一片爱护之心,哪里用得着谢公子为之担心?”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将昱衡真人高高捧起,也将昱衡真人架在火上烤。
昱衡真人原本的得意与喜色一点一点垮下来,像是逐渐斑驳脱落的城墙,露出灰白内里。但是他又素来是个讲究颜面的人,被薛照微的人一说,哪里还拉得下面子说自己压根没有给谢归慈准备什么回礼,只能僵硬地一点头,算是认可对方的话:“……归慈作为我渡越山的首徒,他的亲事自然是重中之重。我早就已经命人备下了礼物……只是近来事忙,倒是忘记说了。归慈你就到为师的库房里挑几样东西,算是为师的一番心意好了。”
他的话略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咬牙切齿的口吻可见昱衡真人是废了魄力才舍出去这么多东西。见效果已经达到,薛照微的人微微一笑:“真人对弟子的爱护之心真是可嘉。”说完就知情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这下子再也没有人去看谢归慈那堆聘礼了,甚至他们都不敢对上谢归慈的视线,生怕自己半点好处没捞到,还要倒贴几件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宝贝。可惜谢归慈没有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们,长身玉立的青年笑吟吟地扫视过殿内:“那各位师叔呢?”
敢觊觎他的东西,哪里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