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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哄骗

何适知道,邵野身为纪与逍发小兼经纪人,从高中起就不太看得惯他们之间的关系,每次见面都总要刁难人。

但何适确实没想到,邵野不仅设计了他和纪与逍在这里遇上,还精准地踩中了他的雷点。

“何哥怎么来了,好久不见啊,大忙人。”

何适没接邵野的腔,而是和已经注意到他的纪与逍对上了视线。

对方的眼神先是沉了几分,随即落在了邵野的身上——像是在问:是你把他叫来的?

邵野却装傻:“哎呦呦,这宝贝戒指怎么被我给碰掉了,对不住对不住。”他假惺惺地要弯腰,一旁的侍应生赶紧帮忙捡起了戒指。

纪与逍接过戒指,放进口袋,客气地用粤语对何适说:“难得见哥嚟,饮点? ”

“不了。”何适也习惯性地把戴着戒指的左手插进了休闲西服里。

倒不算什么牺牲——纪与逍可以在圈里的熟人面前开一开养情人的小玩笑,但他们的关系却不能真正暴露于人前。

换了普通情侣就要大吵一架的情况,到了他们这里,只能悄无声息地泯灭于众人好奇的视线。

即使何适非要秋后算账,纪与逍也会让事情不了了之。

看着眼前身穿休闲衬衣的纪与逍,何适莫名想起了对方高中时的模样。

那时的何适刚穿进书中不久。

不确定其他的穿书者是如何调节自身心态的,但他一开始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应激反应剧烈的流浪猫。

他一夜之间从二十多岁一下变成了十七岁的新高三,以一个截然不同的身份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朋友和父母,何适一时状态极差。

作者随便一落笔,何适就要成为书里能言善辩的学生代表、模联主席,他必须喜欢游泳、唱歌,钢琴还要弹得好。

何适在现实世界里的化学实验室闷头做了七八年的研究,一朝穿书,却要每天辗转于作者随意描绘出的校园生活之中。他不仅要在高强度的社团活动和重头来过的学业里寻找平衡,还要与原主的亲友们维系良好的关系。

每次何适想起这重来一次的高三生活,脑海便立即被苦和累填满。

而纪与逍却是其中的一点点甜。

作为男主,纪与逍从小长相出挑、成绩优异,又有一位正当红的明星母亲,简直是高中生里最亮眼的存在。他比何适小了快三岁,却因为早上学又跳过级,只比何适低一届。

何适和他最早的交集是在学校的“模拟联合国”社团里。何适是主席,纪与逍是模联里的活跃分子,但他们两个人十次活动最多能说上三次话。

要不是何适看过原著,大约知道此时的纪与逍处于不敢轻易靠近的暗恋阶段,他真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对方对自己有任何心思。

纪与逍的第一次暴露,是在何适高三那年的冬令营,他们社团一起去国外参加模联会议的时候。

身为主席,何适在学校的模联活动里一般负责审核和组织议题、主持会议流程之类的工作,很少选择加入某个委员会参与讨论。那次的模联活动涉及到各项奖金和评优评先,他一个活了两辈子的成年人,不想和前途大好的学生们争这些,便以自己经验不足为由,充当了他们模联小队的副手,只帮其他同学们改改稿子、练练发音。

但那次活动却出了点儿意外——他们小队里有一个辩论经验丰富、口语非常优秀的女生,在正式会议协商阶段紧张了。女生越乱越急,越读不出手里的稿子,甚至一度失声。

没人清楚知道她的逐字稿,除了何适。

所以何适站了起来,以平稳流畅的英文,脱稿帮女生完成了后续的发言。

坐下后,他轻轻拍着女生的肩膀表示安慰,女生倔强地没掉眼泪,向他投来了感激的一眼。

在那次会议的结尾,他们小队提交的方案没能被通过。

这其中的原因有很多,而且“模拟联合国”本身注重的是讨论的过程、观点的碰撞,并非输赢和结果,但学生们总有着非黑即白的单纯,他们受挫于失败,又不忍心责怪女孩子,个别男生就趁机把矛头指向了何适。

“如果不是某人想出风头、横插一脚,我们在答辩环节也不会乱了节奏。说好自己不发言的,拿麦的速度倒是挺快,但凡再多给我点儿准备时间……”

何适想了想,认为对方这番毫无逻辑的话,可能是因为自己比较受人欢迎、看起来又比纪与逍好欺负的缘故。

他正准备简单剖析一下那男生毫无意义的嫉妒心,就见纪与逍单手拎着西服外套,走到那男生面前。

纪与逍那时的个子已与现在相差不大了,却还没学会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压低了声音,俯视着那个男生道:“Now you have time. Ahis question. ”

“……What?”

“In areas of extreme flict, UNHC provide any long-term solutions that support self-resilien food access?*”

众人听惯了纪与逍那口迷人的伦敦腔,很少听到他语速这么快,都被他身上散发的隐怒吓了一跳。

那男生也被问懵了:“No……不,不是,pardon?”

男生的反应引人发笑,纪与逍却冷着张脸,直接转身走了。

何适抱着纪与逍的羽绒服追出门时,就看见对方倚着一盏黑色的金属路灯,正呵出一大团白雾。纪与逍的表情很冷酷,但他脸嫩,身上穿着一件单薄的条纹衬衣,把手插在口袋里取暖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儿傻,也有点儿莫名的可怜。

看到何适朝自己走过来,纪与逍下意识地把自己手里的西服往何适的羊毛大衣外面罩,一句“怎么出来连件衣服也不穿好”刚说完,就突然意识到他俩还没那么熟。

他缩了手,匆忙穿上外套和羽绒服,最终闷闷地说了句:“谢谢主席……”

何适说不清自己当时心里是什么感觉,一边觉得纪与逍还是个小孩子,一边觉得纪与逍可真值得依靠。

他伸手抚掉落在纪与逍眼睫上的雪花,露出一个笑。

“谢谢你为我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