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数学课下了。 老向拎起水杯,夹着课本优哉游哉地走出门,留下满黑板的公式笔记。 离下一节课还剩一分钟时,许缓才墨迹地走上讲台,认认真真擦黑板。 她踮起脚也擦不到最上面的,必须跳起来才够得着,左蹦右蹦活像一只快乐的小青蛙。 擦了一天的黑板,许缓才知道当值日生有多不容易。 擦早了,底下没抄完笔记的同学怨声载道,擦晚了,下一节课的老师站在门口脸色又不太好。 总之,是一项两边都不讨好的差事。 班主任能想出这一招对付上自习不守纪律的学生,可见他心思缜密,有两把刷子。 许缓暗暗点着头,回到座位上。 王馨艺趴在桌上哀嚎:“九月都过去一半了,怎么还这么热?” 许缓拿起纸做的扇子,给她扇了扇:“我看天气预报了,再过一周就要降温了。” 崇高的每个教室都安了中央空调,上课时开着,下课就关了。 一方面是为了节约用电,另一方面是为了打开门窗使得空气流通,以免感冒病毒相继传染。 短短的课间十分钟,冷空气从敞开的窗户四散流出,被夏日灼烧得闷热的新鲜空气迅速涌入。 所以每每快要上课的那段时间,就是教室里最热的时候。 王馨艺微胖,自然不耐热。 许缓就做了把纸扇子,抽空给她扇扇,惹得王馨艺感动不已,声称过了这个夏天两个人就是死党了。 许缓欢快地点了点头。 她想起自己曾经激怒余奕的那句话:班上总会有跟我合得来的。 一语成箴。 不过数日,她就交了这么个好朋友,且两人性子相投,渐渐地越走越近,甚至无话不谈。 许缓有了好朋友后,慢慢地开始在食堂吃饭了,很少带便当。 一日,两人吃完晚饭手拉手走在林荫道上。 王馨艺忽然问她:“缓缓,你是不是很怕余奕啊?” 许缓摇头:“不怕啊。” 王馨艺:“那你怎么每次上自习都那么谨慎,半句话也不敢说,非得传纸条。” “这个说来话长。” 许缓简单地把自己和余奕之间的小恩怨讲了一遍,中间省去了他把粉笔扔进自己衣服的尴尬小事故。 “哦。”王馨艺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他这么针对你啊。” “嗯,他好像挺讨厌我的。” “不会啦,缓缓你长得这么可爱,瓷娃娃似的,让人看着就想捏一捏。” 说着,王馨艺就奸笑着伸出手来。 许缓躲过她的魔爪,捂着脸摇头:“不不不,许陌比我可爱多了,你去荼毒她吧。” 王馨艺嘿嘿笑了两声,两只手在空中抓了抓。 “小妞,你就从了爷吧。爷就好你这一口,许陌长得虽然漂亮,但可爱却不及你万分之一。” 说完,便扑了上去。 许缓笑着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撞上一个温热的身体。 她惊得立马回头,该不会是余奕吧。 如果是那只白孔雀,他应该会用目光杀了她。 回过头,眼前站着的人是许陌。 她脸色有些清冷,目光略寒地盯着对面的王馨艺,下颌线条紧绷。 许缓心里‘咯噔’一下。 该不会是刚刚王馨艺说许陌不如许缓可爱,被她听见了吧。 再一抬眸。 面前站着的人正微微笑着,眸光像春水一般温柔,跟从前一样美丽大方。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那么地无可挑剔。 许是自己刚刚看错了。 许缓揉了揉眼睛,许陌性格最是柔顺,她从来没见过她发脾气。 “没事吧。”许陌问。 “嗯,还好你在我身后,不然我就要摔倒了。”许缓摸了摸鼻子。 许陌轻提唇角,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发窝:“傻缓缓,我是姐姐,当然会一直在你身后保护你啊。” 许缓怔住了。 王馨艺结结巴巴道:“你、你们、你们是姐妹?” “嗯,是啊,不过这件事要对班上的其他同学保密哦!”许陌微笑着冲她眨了眨眼睛,模样俏皮可爱。 “呃......”王馨艺紧张地点点头,“你们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直到许陌走后。 王馨艺还在啧啧称奇:“真没想到你们俩是姐妹,明明长得也不像,性格也不像。” “不过你们毕竟不是双胞胎,不像也正常。”王馨艺捶了下手掌,“哎,我真笨,你们俩名字这么像,我竟然都没发现。” 许缓一路默默走着,始终想不通许陌为什么要突然宣布她们俩是姐妹的消息。 “对了,缓缓,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啊?”王馨艺扭头问道,她表情单纯又真诚,一脸好奇。 许缓忽然觉得有些抱歉。 “对不起啊,馨艺,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只是......” “嗨,没事。” 不等许缓说完,王馨艺就豪气地摆了摆手:“谁还没有个小秘密呢。” 她一只手搭上许缓的肩,歪头道:“说真的,如果我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姐姐,我也不想承认,免得天天被班上同学喊作许陌她妹,想想都难受。” “馨艺。”许缓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还好,王馨艺没有因为这件事与她产生间隙。 她不像许陌,和每个人都能成为好朋友,王馨艺是她在崇高的第一个朋友,她会好好珍惜。 晚自习的时候,空调开得有点猛,王馨艺一直打喷嚏打个不停。 许缓脱下自己的外套,写了张纸条和衣服一同递过去:小心感冒。 王馨艺吸了吸鼻子,写道:你怎么办? 许缓回:我刚好觉得有点热,不要紧。 实际上,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今天归余奕值日。 他坐在讲台上,轻轻抬头一扫,就能将底下同学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许缓和王馨艺在他眼皮子底下传纸条,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抓不着许缓的小辫子,只能用眼神警告她。 许缓一点也不怕。 只要她不出声,纪律委员就拿她没办法。 余奕瞪她。 她就瞪回去。 眼睛睁得大大的,还故意歪了歪脑袋,心道:有本事记我名字啊。 末了,还冲讲台上的人比个鬼脸。 余奕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他连忙埋头咳嗽了两声,掩饰过去,恢复到如常懒散傲慢的模样,转着圆珠笔研究课后难题。 这个晚自习数学老师给他们布置了作业。 许缓撑着脑袋,在草稿纸上写了满满一页,也没找出正确的解题思路。 忽然,她听见一阵嗡嗡声。 难道是颅内回想?解题的灵感要来了? 她赶紧坐直了身子。 嗡嗡嗡...... 这种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而且好像不是从脑海里传来的,倒像是从头顶传来的。 许缓迷迷糊糊地扬起头,抬眸一瞧。 “啊——” 一只硕大的黑色不明飞虫正在她眼睛上方盘旋,翅膀高速拍打着,发出嗡嗡的声响。 飞虫,是许缓的天敌。 她吓得整个人抱住头缩成一团,蹲在桌子底下不敢动。 班上瞬间沸腾起来。 “怎么了?” “哇,快看,灯管下有只虫。” “卧槽,好大啊!” 女生们看见都被吓着了,都低着头,小心张望,生怕虫子飞到自己这儿来了。 男生们则乐不可支地讨论起来。 “这是什么虫啊,这么肥?” “我记得小时候还抓过一只,叫什么来着......” “管它叫什么呢?不喜欢的虫子不要扔,涂上鸡蛋液,裹上面包糠,炸至两面金黄,大人小孩都爱吃,隔壁小孩馋哭了。” 向来以纪律良好闻名的高一十班此刻沸腾起来,说是早上□□点的菜市场也不为过。 余奕皱了下眉,笔挺地站起来,用黑板擦狠狠地拍了下讲桌,震得粉笔在盒子里跳了跳。 他声如洪钟:“安静!” 班上同学都知道余奕的厉害,眼见他隐隐有发怒的趋势,一个两个都低下头,默默闭了嘴。 从人声鼎沸到万籁俱寂,也不过是余奕一句话的功夫。 教室里静下来,飞虫撞击灯管的声音就更明显了。 许缓龟缩在桌下,忍不住抖了抖,听声音,这虫子就在她头顶上空盘旋,万一它撞晕了,说不定就掉在自己身上了。 阿弥陀佛! 她在心中默念:千万不要让虫子掉到我这儿来,若得佛祖庇佑,信女愿意带粮食去喂湖里的小鱼儿... “起来坐好。” 还没祷告完,余奕清冷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响起。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许缓犹豫了半晌,挣扎着探出一个脑袋,两只眼睛微微张开,偷瞄了下飞虫的位置,然后又迅速地缩回去。 只是,这次龟缩并没有成功。 因为,余奕扯着她的衣领,把她拎起来了! 跟拎小鸡一样简单。 “我不......”许缓是真害怕,她声音都颤抖了。 刚说出两个字,眼前一黑。 一件外套搭在了她的头上,将她笼罩得完完全全,半点皮肤不露。 衣服贴着她裸露的后颈,还有点温热,带着很清爽的薄荷香,忽然让人安心下来。 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班上传来一声惊呼,然后“啪”的一声,灯管被什么钝器砸中,晃了晃。 教室里的嗡嗡声戛然而止。 接着响起雷鸣掌声,依稀辨得是江海吹了声口哨,喊着“好准头”! 再然后,有人开了门,又关了门。 罩着她的衣服被人掀开。 许缓对上余奕那双澄澈漆黑的星眸,他微不可查地掀了掀唇角,依旧傲慢道:“许缓,扰乱纪律,明天擦一天黑板。” 她仰着脸,双手还保持着祷告的姿势,如同仰望上帝般仰望着他,怔忪了半秒。 男生脸红了红,他侧过头咳嗽了下,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了句:“干嘛突然发花痴。” 许缓默默垂下头。 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失控地乱跳起来,快得让人发慌。 好奇怪,明明大飞虫已经死了,她还紧张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