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合宫-内,柳贵妃之下,众多命妇贵女们赏花品茶,气氛热闹非凡。 被宫女引领着回到母亲身边,苏怡安小小松了口气。 陈氏皱了下眉,理好女儿鬓边乱发,动作轻柔的给她擦了汗水,“不是说出去透气?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刚刚在假山那里看到了七皇子和他的玩伴,被他拦下说了两句话。”苏怡安实话实说,“后来我急着回来,就跑得快了点儿。” “七皇子?”陈氏惊讶,“是那位腿有疾的皇子?他没做什么吧?” “没有,”苏怡安摇头,“就是小孩子调皮任性,说笑了两句,没做什么。” 听到女儿口中的“小孩子调皮任性”,陈氏嘴角抽了抽,她的宝贝闺女哎,自己也才不过十岁,哪好意思说别人是小孩子。 不过,女儿话里的意思她听出来了一些,毕竟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 小时候恬恬长得玉雪可爱,带她外出时总是会遇到喜欢她偏要欺负她的熊孩子,女儿不高兴,她也不痛快,偏偏又都是小孩子,不好小题大做,因此后来她对于带女儿出门做客这件事就不那么热衷了,有一段时间她还深深怀疑,是不是受此影响,女儿才不大乐意出门。 “以后见到皇子公主们的,还是离远一些吧。”陈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柔声道,“皇家是非多,沾上身了就是一堆麻烦。” “母亲,我知道了。”苏怡安乖巧点头。 这边,一对母女亲-亲热热的说话,上首位置,柳贵妃抿一口清甜的果酒,目光巡视着殿中适龄的少女们,分出一丝心神听身边的女孩儿说话。 “我听四皇兄和五皇兄的意思,当然是想要个得力的外家,不过父皇没表态,这事情不到最后,结果也不大好说,所以我觉得娘娘还是只管选人吧,反正最后拿主意下旨的还是父皇。”眉目间略有些骄矜的美貌少女声音清脆甜美,此刻却亲昵的靠在柳贵妃身侧压低了声音说话,这说的还是两位兄长的人生大事。 柳贵妃轻笑一声,拍了拍少女的手背,“还是晋安你懂陛下的心思。” 作为深得炎平帝宠爱的唯一公主,晋安公主在后宫之内很是风光,纵然是柳贵妃,也不敢直撄其锋,毕竟,可以随时更换的爱妃和血脉相连的亲生女儿,孰轻孰重她从来不想也不敢去赌。 不过幸运的是,这位公主做人做事也很有分寸,也甚少同陛下疼爱的宠妃为敌,所以,后宫之内,柳贵妃同晋安公主相处得甚好,很多事上也算是互通有无了。 晋安公主生-母出身低微且早死,但自己有几分帝宠,柳贵妃身居高位,是众人眼中钉,需要时时固宠且牢牢掌握后宫大权,两人强强联合,多年来相处得还算愉快。 这会儿,晋安公主同柳贵妃说着小话,视线落到下面几位贵女身上,有些挑剔的道,“出身不错的那几个,容貌倒不怎么样,长得好的,在皇兄们的后院里只能为侧妃,当不起皇子妃,若是让我娶这些人,我宁愿独守空房。” 少女堪称刻薄的话语一下子波及了许多人,柳贵妃哽了下,有些无奈的苦笑,“前阵子京里风闻消息的许多人家都定了亲,如今这些也是没办法。” 说来,柳贵妃也有点郁闷,宫里传出选皇子妃的消息后,京里那些底蕴不俗的家底丰厚的有适龄女孩儿的人家,不少都抓紧时间定下了亲事,如今在这里的,多数是想要攀龙附凤的人家,无论是底蕴还是地位自然都稍逊一筹。 炎平帝身体康健,太子之位久久空悬,然而长成的皇子们逐渐增多,有所图的肯定是早早站队赌上一把,但也有很多人家不想蹚浑水,意图明哲保身。 两相权衡之下,帝京之内现在已渐渐有了风雨欲来之势,想到自己乖巧听话聪颖俊秀的儿子,柳贵妃勾了勾唇,在小九还未长成之前,她不介意坐山观虎斗。 晋安公主瞥到身边女人脸上的笑容,挑了下眉,大家各有所图,一切还是到最后见真章吧。 看到底是她那些皇兄们笑到最后,还是后面那些弟弟们图穷匕见,总之,她不急。 殿中歌舞暂歇,被柳贵妃看好的那几位贵女在热络的气氛中依次展示了一向才艺,从诗词琴艺再到书画茶艺歌舞等,不一而足,让人大饱眼福。 苏怡安看得眼都不眨,拽了下母亲的衣袖,“大家都很厉害。” 陈氏轻笑,“等过几年,恬恬也会这么厉害,不过,学这些东西到底辛苦,用以修身养性还好,争强好胜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本末倒置?”苏怡安歪了歪脑袋,总结。 “差不多。”陈氏笑道,“但这是母亲的一家之言,别人怎么想怎么做我管不了,但母亲希望恬恬是为了自己为了喜欢去学这些东西,若是为了讨好邀宠,我同你父亲会心疼。” 苏怡安想起上辈子自己以美貌和才艺为依仗求生的那段日子,眼睛热了下,“我知道父亲和母亲的心。” 陈氏笑笑,握紧了女儿的手。 上座,晋安公主原本移动的视线停在右边一处,定住不动了。 “晋安?”柳贵妃疑惑,顺势看过去一探究竟。 宣国公府的当家夫人,还有备受国公府宠爱的小姑娘,这俩在京里都很有名,她在宫里也听说过一二。 注意到身旁少女的目光焦点凝在那笑着的小姑娘身上,柳贵妃将人细细打量一番,出声感叹,“当真是美貌无比的小姑娘,就是我当年初入宫时都不能及,只可惜年纪太小,不然倒是能……” 以宣国公府这个出身和底蕴,那小姑娘无论是入宫还是入皇子府都再合适不过,出身贵重但无甚强硬依仗,再好拿捏不过。 “可惜了。”柳贵妃下了结论。 “确实长得不粗。”晋安公主眯了下眼,唇边露出两分笑,“漂亮的小姑娘就是招人喜欢,还有,她发间那个珍珠簪,我也很喜欢。” 这话一出,柳贵妃看了身旁少女一眼,笑笑不再说话了。 晋安长于宫中,深受帝宠,脾性骄矜且有几分霸道,来往帝京贵女之中,向来强横任性,尤其是不喜比她容貌美的女孩子,即便宣国公府那小姑娘如今年纪还小,这份不喜也是不打折扣的。 柳贵妃恍然记起,从前被晋安称赞美貌的少女们,多多少少都会出些意外,有些轻有些重,还有些损及清誉乃至身体,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如今,宣国公府那个被她看进眼里,只怕也会有两分风-波。 想到这里,柳贵妃停了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到场中贵女们身上,和她无关的,何必在意,就算真要插手施恩,那也得等到几年后这小姑娘可用之时。 和母亲说话的苏怡安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刺人视线,她佯装无意抬眼看过去,看到了一张记忆深刻的脸——炎平帝爱-女,晋安公主。 然而,她在苏怡安心中最重要的身份,是崔洵的仇人。 四目相对时,晋安公主微微一笑,秀丽容貌,高雅气质,确实有几分美人风姿。 苏怡安回以一笑,点头致意后就收回视线继续看场中表演去了。 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这位公主是什么人,当真会被她的无害外表哄骗住。 在苏怡安认识的女人里,晋安公主是名列前茅的难缠与不省心。 未出嫁前,听说仗着帝宠横行帝京,惹了不少是非,有许多美貌少女因她遭殃,出嫁后,仗着公主身份屡屡鞭打欺辱驸马家人,豢养面貌,听说还打死了驸马及其怀-孕的外室。 不过,这些和苏怡安同崔洵都没什么干系,真正有干系的,是明远侯府尚未败落之前,她觊觎崔洵,想将之收入内帷,惹得京中流言纷纷。 在崔家被谋不轨案牵连之后,她趁机胁迫崔洵依附,但依旧未得逞,有时候苏怡安甚至想,当年崔洵落得那般不堪下场,内里是否有这个歹毒自私的公主的手笔,那是即便崔洵后来得势报仇之后都无法舒缓排解的刻骨仇恨。 她曾经亲眼目睹过这位公主在崔洵跌落谷底后的仗势欺人,即便只有那么一次,也足以让她刻骨铭心,不能释怀。 最后,晋安公主的下场,苏怡安看了个清清楚楚,被新帝褫夺封号,贬为庶人,送还驸马家,私下里听说被那家同她有血海深仇的人送去了妓院,活得生不如死,死得凄惨。 崔洵没怎么提过这位公主,但她知道,他是厌恶甚至憎恨她的。 所以,即便回到一切还未发生的曾经,她同样也是讨厌晋安的,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落井下石,甚至,可以用尽手段蓄意坑害她。 她的心软和善良,不需要用到这位公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