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琼把楚休从背上卸下来时,白袍几乎被她的血染得不堪入目,甚至连头发和脖颈处都有她的血迹。
但素来瞧着高不可攀又出尘的人却从始至终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耐隐忍,他轻轻把人放在和雁提前铺在地上的外衣上,便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娜辛给她疗伤。
和雁看看旁边抱着太微剑的焦语冰,觉得古怪又纳罕:“焦师妹,你是怎么跟楚休遇到的?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才伤成这样?”
焦语冰明明是自己耍脾气跑走的,他们至今还有一小队人在第一层找她的踪迹,结果到头来这人跟着楚休回来了。
她俩不是才刚打过架吗?
焦语冰眼睛转了转,抱紧太微剑低头道:“不知道,我就是半途遇见他们跟着回来的。”她也不知道楚休在剑阵中得到了什么,但能放在十八层的必定是宝物,在楚休醒来自己解释之前,她不能提前透露口风。
在太和宗以嘴碎出名的焦语冰这样说了,和雁自然而然就以为是真的,再去看看冷着脸的谢飞琼和一心疗伤的娜辛,自觉避开他俩朝看起来更和善的衍清走去。
“这位道友,敢问你们是从哪里救到的我师妹?”
说实在的,面对这样的提问,衍清还是有苦恼一会儿的,毕竟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是来时的路上那个焦施主叮嘱过不要在楚施主宗门的人面前提起剑阵的事,人人都有自己的苦处,他已经答应过了。
他思考片刻,只道:“贫僧只是碰巧遇到,救她的人是那位谢施主。”
谢飞琼的冷脸比较好使,借来用用也无妨,这只能叫转移重点,不能叫说谎。
哪里都问不出个所以然,和雁只好放弃,看楚休身上的伤不轻,治起来要好一会儿,她便想着给还在找人的温思凡传信。
那边的盛渺渺不知为何又昏过去了,向凌紧赶慢赶地跑来问灵州:“这是你说的那个师姐吗?能否请她来给我们小师妹看看伤?”
灵州看他像看傻子,匪夷所思道:“你没看见我师姐在忙吗?这会儿谁上去谁遭殃,我才不去。”
向凌看看那边虚弱得像块纸片的盛渺渺,狠狠心打算自己去问问,结果跑到娜辛身后瞧见了楚休的模样,一时之间也愣住,脚下粘稠起来迈不动步。
当时他也是看着楚休被赤鱬吞入口中的,但当时的情景只是看了个囫囵,如今真正看见她的惨状才明白她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的罪。
……都是为了救他们。
他站在旁边说不出一句话,正在疗伤的娜辛却像是听见了他之前问灵州的话,分神用余光瞄了他一眼,嗤笑:“急什么,那边那个不还没死呢吗?”她其实早就收到了灵州传来的信,但她当时正等在十八层看楚休闯剑阵,看完后便浑不在意地将传讯符化作的小蝴蝶掐灭在指尖。
哪个犄角旮旯里来的人也要求她出手相救,她又不是普度众生的佛修。
这会儿想起来个别字眼,似乎灵州是在信里提到了什么“太和宗”,不是跟楚休一个宗门的吗?怎么那边的小师妹要紧,跟他们同门的楚休就不要紧了?
看着真让人反胃。
一直等在旁边的谢飞琼忽然开口问:“眼睛怎么样?”
娜辛回过神,仔细用治愈灵力探索了一会儿,又露出欣赏的笑意:“这丫头精着呢,控制划伤眼睛的力道不多不少,只伤到了眼皮,能治好。”
谢飞琼闻言似乎放下心,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弯下腰吐了一口血。
衍清一惊:“谢施主?”
娜辛心直口快道:“不会吧?楚休有那么重吗,还能把你压到吐血?”她之前就说要用花花驼楚休回来的,是谢飞琼说太颠簸,非要亲自把人背出来。
说也古怪,他们进出这十八层就跟逛自家院子似的,之前进去还有的那些险境全都没再出现过,一路顺畅地把楚休从里面带了出来,按理说谢飞琼也没受什么伤啊?
他们在这一惊一乍的,反倒是吐血的谢飞琼跟没事人般用手背一抹嘴角,重新站直:“旧伤复发,我要先行告辞了,还请你们……照顾好楚休。”
他之前一直跟在楚休身边,忽然之间辞行让几人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娜辛先道:“你是什么旧伤?或许可以让我师妹给你看看。”灵州虽然修为不高,但普通的伤情还是能上手一二的。
“不必。”谢飞琼婉拒,忽然蹲下身把一个小布袋系回楚休的腰间,这才重新站起,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渐渐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雪崖山之巅,清晏拿开捂在嘴边的手,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呛咳出来的血。
银白发丝被风拂动,拂至他身前的棋盘上与墨玉做的棋子纠缠,他转眼去看棋盘,手上沾染的血迹顷刻消失,然后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棋盘上放下一颗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