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申一向是不肯吃亏的人。这边辛文氏刚被她赶走,她立刻叫过莘瑶,让她去城里散布谣言(划掉),是散布真实消息。
——辛祭酒之妻想恢复太|祖旧制,让公主给她磕头问安。
这条真实消息散布得非常迅速,辛文氏还没到家,这条流言已经到家。然后辛家的家仆们就知道了。
辛向山散朝回国子监办公,刚进门还没坐稳,他的随从就过来告诉了他这个不幸的消息,当时就是眼前一黑。问清楚情况之后,他告假匆匆离开。
他走之后,司业从旁边房间里出来,监丞也从另一边房间里出来。两人四目相对,都是微怔,然后脸上同时露出非常不走心的疑惑。
“辛大人怎么……?”监丞问道。
“据说家中有急事。”司业慢条斯理地说。
“唉,这几日事务繁多,您辛苦了。”监丞满脸同情。祭酒不在,各种事情就要司业代管了。
司业看他一眼:“别这样说,辛公子尚主,辛大人忙着呢。”
两人相视点头,默契地没有再说,各自回去。
安兴帝的反应极快。辛向山前脚进门,后脚敕书已经送到辛家。
敕书的主要内容,就是皇帝把辛向山骂了一通,说他治家不严,使妻子妄议礼制,让他好好管教,勿使其生事。
易申回宫去拜见安兴帝时,没进崇安殿的门,就听见傅司徒的大嗓门:“陛下何故不经通政司而下旨?”
安兴帝坐在椅子上,很淡定的样子:“等过了通政司,骂人还能赶上热乎的吗?”
傅司徒几乎要跳脚:“陛下要赏公主三卫,老臣知道陛下是为公主思量,一句话都没多说。现在公主还没大婚,陛下就几次三番整治驸马的父母,陛下是想公主好还是不想公主好?”
安兴帝道:“当然是为长宁好。”
傅司徒继续跳脚:“既为她好,何故把她婆家人得罪个遍?即使阿申是公主,以后可以少与他们来往,陛下难道就不怕积毁销骨,浮石沉木?”
易申往崇安殿里伸了伸脖子,看见秦公公满面愁苦地站在门口,她小声问道:“公公又怎么了?”
秦公公幽怨地看她一眼:“陛下悄悄告诉我,不让给傅司徒上茶,起居官肯定又记到奴才头上了。”
易申:“……”哦豁,秦公公又双叒叕背锅了。她同情地看秦公公一眼,走进殿去。
傅司徒曾经做过太子太傅,安兴帝心情好的时候,要叫他一声老师的。但是他今天心情显然不太好,看到易申进来,他指着易申对傅司徒说:“你看看,我养了这么大的乖女,还没过门呢,那老匹夫全家已经想在她头上作威作福了,要是你,你能忍?”
傅司徒怔了半晌,垂头丧气道:“不能忍又能怎样,日子是小两口过的,我是能三天两头把女婿拎过来教训,还是把她公婆拎过来教训?”
安兴帝骄傲挺胸:“朕都可以!”
傅司徒继续冷笑:“您现在当然可以,然后等公主出降,陛下是准备继续打压他们,让他们继续与公主生怨,还是转而施恩于他们,换取他们对公主的忠心?”
易申这时插了一句:“傅大人,忠心这东西,想换也未必能换来。”
傅司徒和安兴帝一愣,皆扭头看向易申,便听易申继续说:“谁知道他们记不记仇,又想要什么?施恩于他们,未必能换来他们的忠心。反正不忠心的人,打一顿就忠心了,若是不够,就再打一顿,打到他心服口服便好。”
傅司徒:“……”
安兴帝:“……”
傅司徒反应更快些,大惊失色道:“公主今天又打谁去了?”易申前些日子打遍长宁三卫无敌手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除了在背后骂两句皇帝居然让好好的女儿习武,也没说过什么。毕竟长宁三卫听名字就是长宁公主的,都是她的手下;公主只是打人,又不是杀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但是今天,出事的是辛家人,公主难道……?
傅司徒想到这里,老脸直抽,腿也有点抖——公主还没出降就把公婆给打了?那以后天下人还不用唾沫星子淹死她?可怜的小公主,娘死得早,爹又不靠谱,以后还要被人骂……傅司徒想到易申以后凄凄惨惨驸马不疼百姓不爱的样子,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易申道:“今天没打人,倒是辛夫人差点冲过来,看着像是要打我。”她摸摸衣袖,发现帕子刚才被她给齐嬷嬷了,便扯着衣袖,用袖口遮住眼睛,哽咽道,“她张口太|祖旧制,闭口天性人伦,说我不敬公婆,要教训我呢……”
傅司徒顿时更心疼了,含泪说:“殿下莫哭,老臣帮你对付他们!”
易申更加哽咽:“傅大人如何能教训他们?”
傅司徒不假思索:“国子监乃是以德教天下学子的地方;辛向山治家不严,使妻有辱于公主,怎能担当祭酒之职?我这就去停他的职!”
他见易申仍然捂着脸浑身发颤,想是对这个结果很是失望,到底是弟子的长女,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心中不忍,放缓语气说:“殿下马上就出降呢,总不能现在免那老匹夫的职,不过来日方长,总有办法的!”
安兴帝咳嗽一声:“长宁还没大婚呢,老师就整治她公公,老师是想公主好还是不想公主好?”
傅司徒道:“当然是为公主好!”
安兴帝笑了一声:“既为她好,何故把她婆家的人得罪个遍?老师难道就不怕积毁销骨,浮石沉木?”
傅司徒恼羞成怒:“你这个当爹的不能给女儿出气,还要麻烦我老人家,真是没用!”说罢转身,怒气冲冲地走出崇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