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唇,连脸的疤痕和胎记都隐隐发热。
狭长的眼睛也被刺激得晕红,淌出两滴泪,被他飞快抹去。只留下泪花蒙在睫毛上,使那长长的睫低垂,在眼下落出微淡的阴影。
尹婵细看他眼睛,轮廓像是一只山间的乌雀。
抬眉低眉时的眼弧,此刻轻轻下移的眼尾,都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有多好看。
可谢厌不知道。他只看出尹婵正对着自己的脸发怔,谢厌理所应当地以为她又被疤痕吓到,眼睛躲闪了一下,想侧过头。
刚要这么动,眸光错开间,忽的从她眉宇看出了一丝难以言说的东西。
不是害怕,也并非恶心或嫌弃。
谢厌很快的,萌生了点儿别的。或许是自欺欺人,但他依旧要挑明。
他没有接凉水,目光堂而皇之地与尹婵的对上。
贪心描摹她一双内勾外翘的眼眸,秀致的眉弯,媚色半含半露的唇,一直看过她小巧的下巴。
直看得尹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神避开他的视线。
谢厌不再犹豫,旋即低声道:“在看什么?”
尹婵双目微微一顿,他、他突然这么问?
要怎么答……
咬着唇放下杯中凉水,抬眼时,瞧见他一脸正色的询问。
“我、我。”尹婵支支吾吾,意图寻找借口却被他认真垂询的神情,看得过意不去。
心里不由得想到了一事。
最初相识时,他背对自己佝偻的姿态,说见到他的脸定会哭的场景……他必是存有自卑的,生着这样的疤痕和胎记,或许从小到大,无一日被人正眼看过。
尹婵抿着唇角,怯怯瞧他。
其实看得久了,并没有多骇人。
眼神变了变,她唇边慢慢浮起一丝笑,想起初见,认真地说:“公子的眼睛,很像乌雀。”
谢厌怔住。
山间的风撩开车帘,轻轻抚过她唇角。
幽幽茶香中,她眼尾妩媚,笑容娇昳,才应该称作山间灵物。
而不是自己。
谢厌想否认,却鬼使神差地张口:“好看?”
纵然是哄他的假话,但听听也无妨。
可……尹婵为何会哄他?
谢厌忽然止住了心绪的起伏,浑然不解她到底在想什么。
而尹婵只是错愕了短短的一瞬,便用力点头。
“长尾乌雀,很美的一种鸟。”
一声骤响在车里响起,谢厌手按在了桌案上。
他呼吸急促,胸腔生出难以遏制的喜,每一声心脏的鼓跳,都将他卑劣的觊觎心助长得越来越繁茂。
他爱极尹婵的话,爱极了她此时的欺骗。
谢厌目光紧锁着她,偌大的马车仿佛除他们外再无其他,情不自禁地开口,想再让她骗一骗自己:“除了眼睛……还有吗?”
“唔。”尹婵看着面前的人,循着他的话继续端详这张脸。
而她越认真看,谢厌越是眼底发热。
她的一双眼睛几乎缠住自己的面容,他能感觉得到,那眼波此刻正停留眉间,又慢慢往下,掠过横穿眉宇的疤,朝右,徘徊着褐色的胎记。
四面八方,皆为尹婵左右。
谢厌口干舌燥。
阿秀已经反方寸大乱。
她清清楚楚听见小姐说出那句见鬼了的话,什么乌雀,哪里有雀,分明可怕极了。
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这人居、居然诱骗小姐,说什么除了眼睛……除了眼其他都是疤痕,还有什么可看的!
阿秀干着急,悄悄扯了扯小姐的衣袂。可尹婵正陷入沉思,哪里会晓得阿秀心里的苦。
尹婵正思考之事,是连她自己此前都不敢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