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徽山外山时,果真如前世一样下起雨。待撑伞走到无极殿,阮秋一眼便见到了谢英。
蹲在屋檐下的少年等了许久,见到阮秋回来,眼睛蹭一下亮起来,“阮师兄!你回来了!你今日去医的那位燕前辈,可是医治好了?”
拐着弯打听燕不平的病情,他们二人必然很熟悉。阮秋没回话,搁下油纸伞,打量起谢英。
才半日不见,谢英就变成了一副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
“你挨打了?”
“我今日与那位筑基期的郑师兄打了一场,没赢!”谢英一边疼得捂脸抽气,居然还笑得出来,他感慨道:“清徽山不愧是出了剑圣的宝地,这里的剑修也有很厉害的!”
阮秋心下松了口气,郑师兄赢了,总算是保住了面子。
紧跟着,就听见谢英骄傲地说:“别看我这么惨,郑师兄也差不多,牙都被我打掉了一颗!”
阮秋:……
此时,隔壁峰在雨中响起声声惨叫,郑师兄的师弟正在帮他上药,而他本人则捂着肿脸痛嚎。
“轻点!疼啊!”
阮秋轻咳一声,在谢英的凝视下进殿,弹指点亮烛火。
“进来。”
大殿在一瞬明亮起来,也将谢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惨状照得更清晰。阮秋眉头跳了一下,指向案前蒲团,取出药箱里的外伤药。
“坐下,我给你上药。”
谢英愣了,“啊?”
阮秋斜他一眼,“坐下,把衣服脱了,顺道一起上药。”
谢英在阮秋变得严厉的眼神下乖乖坐了下来,感觉到冰凉的药膏被竹片均匀的抹在脸颊伤口上,谢英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又忍不住可怜巴巴地看着专注为他上药的阮秋。
“阮师兄,你真是个好人。”
阮秋心道你若不再逼我出剑,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谢英紧跟着感慨,“若是你愿意出剑与我比上一场就更好了。”他藏不住话,又问阮秋,“阮师兄究竟是有什么难处不肯同我比剑,你告诉我,一切问题我来解决,我保证会让阮师兄心无旁骛地同我比剑!”
阮秋手下一顿,无奈道:“其实就算你进了清徽山,以我对师尊的了解,你的天赋固然很高,但这还远远不够,他多半不会与你比剑,反而会让你回去,二十年之后再来。”
谢英问:“现在就不可以吗?”
阮秋反问:“明知道没有结果,还要再坚持下去吗?”
谢英眼里有过一瞬迷茫,但也只是一瞬间,他便笑了,“没关系!我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我相信世事没有绝对,只要让我见到殷剑圣,我一定能想到办法让他出剑!”谢英明亮的双眼又盯上了他,“再说了,就算剑圣一时不愿出剑,可还有你们啊!我相信阮师兄总会因为我出剑的!”
阮秋怔了下,“若是这个过程,会让你吃尽苦头呢?”
“我不怕吃苦!”谢英道:“我六岁开始练剑,至今九年,什么苦头都吃过,我只怕没有对手!”
阮秋问:“那若是你认为的这个对手,会让你失望呢?”
这话把谢英问住了,他挠了挠头,药膏险些蹭到了他眼角,阮秋轻斥一声别乱动,声音温柔,谢英耳尖便红了,乖乖坐好,这才回答阮秋的问题,“其实那日上山,见到阮师兄的第一面,我总觉得阮师兄看我的眼神不像是第一天认识我,但你对我没有任何恶意,还指点我去剑阁,给我上药,我相信阮师兄的为人,这些天,我也打听过,阮师兄的确只有练气二层,不过……我还是想请阮师兄请教一番!”
阮秋不明白,“为何?”
他这样低的修为,谢英一剑就能赢他,为何还要请教?
谢英不擅长说客套话,只能将自己的想法大概说出来,“嗯……大家都是从炼气期过来的,为什么要看不起炼气期?我不在乎外界怎么说阮师兄,我只知道,让我坚定向阮师兄请教的,是阮师兄化解我剑气的那一指,阮师兄明明有许多过人之处的。”
“过人之处……”
阮秋沉默下来。
这些年来,他无论如何修炼,修炼什么样的道法,最终都徒劳无功,他始终越不过练气二层这一关。曾经二师兄一套剑法翻来覆去地教他,最后急得嘴上起了燎泡,也只能说一句,“师弟,你怎么还学不会?”
大师兄温厚,则会哄着他,劝说他慢慢来,不着急。但阮秋始终忘不了,师尊的那一句——
“我教不了你什么。”
是啊,连剑圣都教不了他,他注定只能做一个废物。
但是今日,谢英告诉他,他也是有许多过人之处的……
阮秋抿紧唇角,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片刻后,他低声同谢英说道:“谢英,其实以你的天赋,只要你足够努力,再给你足够多的时间,你也能站到与我师尊同样的高度。”
谢英被阮秋这么一夸,连身上疼都忘了,“我大师尊也是这样说的,我将来一定会成为剑圣!”
阮秋挑眉,“大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