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看到身旁的胖子李世杰和萧文山凑在一起咬耳朵,好像是李世杰在问萧文山他写上那首咏梅如何,萧文山嘴角抽搐了下,没吭声。李世杰以为他默认了,赶紧乐滋滋地挥笔写就。
很快,就有几个学子写好了,急忙将诗文交于身旁的丫鬟。
其实这第一道考题有很大的漏洞,说是即兴作诗一首,可又没有诗题,所以十分灵活,大家只要将自己曾做过的认为最好的,而别人又不知道的诗词写上去就可以了。
李世杰乐呵呵地将自己的诗文也交了,然后就是打开纸扇,怡然自得地在那摇。
看到大家都交得差不多了,沈慕便也拈起毛笔,在墨里蘸了个饱满通透,这才开始书写。
吧嗒!
一大团浓墨掉落在了白纸上,沈慕顿了一顿,不管了,继续写,写完之后,像出了很大力气似的,拿衣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
接着就转手交给附近的丫鬟,让她呈上去。
一炷香刚燃过半,所有士子都交了诗文。
那边一群老头早就开始了阅卷,很快便做好了点评。
然后,陈老就站了出来,道:“经过吾等商议,却是《咏绣障》、《小儿垂钓》,与《无题》这三首最为不错。只是……”
陈老顿了顿,一挥手,让一个丫鬟举了一张诗卷遍示诸人。
“只是其他两张诗卷都有署名,唯有这首《无题》不知何人所做。”
丫鬟才走到第一个人前,那人见了之后,脸色表情先是很怪异,像是想笑,可又拼命憋着,所以忍得很难受,脸都快涨红了。
旁边人不明所以,凑过来一看,接着便有人轻笑起来,然后就开始有人哈哈大笑。
“这字、这字……唔……哈哈……哈哈哈……实在是平生仅见啊!”
“我看一看……唔……哈哈哈……岂止是平生仅见,简直是惨不忍睹……惨不忍睹啊!”
“唔……果然果然……哈哈哈……咳咳……”
有人都快笑岔气了。
那群女子见了诗卷,也是抿唇娇笑不已。
萧知音看了看,咬着贝齿吟道:“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嗯,诗倒是写的不错。”
得,这小妞直接只夸赞诗文,连字都懒得点评了。
“来来来,让本才子看看,让本才子看看!”
胖子李世杰伸手招呼小丫鬟过来,看了后,也是放肆大笑,“就这字、就这字,本才子用脚丫子写得都比这好看!呦,这还一大团墨汁呢,这该不会是自己都不想看自己写的字,想用墨汁给覆盖掉吧?”
你妹,要说这李世杰真损起人来,那嘴可真是损,真让人恨不得抽他!
“来来来,沈兄你也看看,这字可是百年难得一遇啊,四岁稚童大概都比这写的好吧?”
李世杰将诗文拿过来凑到沈慕面前,一眼发现沈慕脸色发黑地瞪着他,心里不由一个咯噔,弱弱地试探着问道:“沈兄,这字该不会是你……”
他不敢说下去了。
“正是区区在下。不知李兄有何指教?”沈慕拿眼睨他。
看到有人承认,大家都望了过来。
“竟然是他!”
“原来如此,不过与李胖子凑在一起的人能写出这样的字来也不足为怪。”
议论纷纷……
那群女子中有一个女子朝萧知音道:“萧姐姐,这人长得黑,想不到字更黑,真是不堪入目啊!一个书生,活成这样,真是失败!”
李胖子面上表情很是赧然,讪讪道:“其实沈兄这字只是写的别具一格了些,字里行间依旧可以看见沈兄性情里的狂放不羁,将书法达到如此境界,沈兄也该引以为傲了!”
我傲你个妹!沈慕在心里直骂,你这是夸老子还是损老子呢?!
而且这陈老头也是,明明知道这首诗是我写的,还偏偏拿字来说事让我出丑,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这时候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慕身上,沈慕心想没办法了,遂走出一步,先是朝众人躬身一礼,抬起头来,已是一脸的悲戚,“诸位却是有所不知,在下从小家境贫寒,然尤喜读书,可又无钱买来笔墨纸砚,于是便以草木树枝在沙地上习练,时间久了就再也无法更改过来。如今生活依旧贫苦,三餐不继,真是……唉……”
说着,他以手扶额,似有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欲说还休。
他那悲戚的表情立马感染了众人,特别是那最后一声“唉”,似有无限惆怅,如同一记重锤,重重敲击在众人的心头,让人为之垂泪。
似此情景,谁还好意思再去奚落为难?
两三个富家小姐拿帕子在拭泪,暗中打定主意,一会散会后,让随身的丫鬟送些银两去。
李世杰和萧文山瞠目结舌地看着沈慕,要不是知道沈慕的底细,他俩也还真信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以后千万别信这孙子的话。
沈慕已经走回座位坐了下来,心内却是狂跳不止。
看到没?看到没?咱这表情、这动作,那可绝对是能拿奥斯卡小金人的啊!
心内一面赞叹于自己演技的精湛,一面感叹于高手的寂寞,于是怀着“举世皆醉我独醒”的孤寂情怀,满腔惆怅地喝下一杯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