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黍进入侨张村,发现上次被豕喙民破坏的围墙已经大致修好,顶端还插满了削尖的竹条。
张里尉领着赵黍跟村中老人见了面,双方寒暄几句,赵黍说明自己来意后,那些老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我明白, 你们是担心我开坛行法会把鼠妖吓跑,等我离开之后,鼠妖又回来报复。”赵黍宽慰村中老人:“但如今两国交兵在即,这些山野妖邪很可能是九黎蛮子的帮凶,要是放纵不管,朝廷官兵万一不敌,你们日后也会遭殃啊!”
“不错!”张里尉也在旁说道:“以前我们寨子逢年过节都要给鼠妖上供,大家都受不了。”
老人们叹气说:“你们年轻人不懂得知恩图报。当年我们举族逃难, 财物在路上被流寇劫走, 要不是虚日真君出手解救,所有人都要遭殃。而且我们能够在此地安顿下来,也是得了虚日真君的指点。”
张里尉跺脚不止:“当年是有些恩惠不假,可我们几十年来的供奉又何曾少过?那虚日真君甚至还要我们献出童女,美其名曰点化仙缘!我二叔走得早,他的女儿就是被你们送给了那伙鼠妖!”
赵黍听得直皱眉头,村中老人连连摆手呵斥:“你懂什么?那几年日子难过,村中粮食不够,将你二叔女儿送去服侍真君,那才是对她好!何况有真君庇佑,我们村寨这几年才能风调雨顺。”
“扯澹,那伙鼠妖除了毁坏庄稼、害人犯病,哪来让寨子风调雨顺的法力?!”张里尉气得破口大骂。
赵黍沉吟不语, 他也不太相信这虚日真君有如此法力,而且开口跟平民百姓索要童女,完全就是邪祟行径, 绝非仙真之流。
“几位稍安勿躁。”赵黍出言劝阻, 他也看得出来, 如今这个村寨,几位老人虽然仍受尊重,但真正能够管事的就是这名张里尉。
“这位虚日真君来历如何,待我行法搜查之后,自有判断。”赵黍语气严肃:“只是军情紧急,我这并不是与你们商量。”
村中老人敬畏官府权威,赵黍亮出身份,又有一帮兵士拱簇,自然是不敢反驳。
张里尉心下紧张之余有些庆幸,这位头衔颇多的馆廨修士比他预想中要更好打交道,立刻叫人收拾出几间房舍,给赵黍众人落脚。
趁两人单独相处之际,赵黍忽然开口:“张里尉,我发现村寨中人数较之先前少了许多,也没见到几个年轻人。他们去哪里了?”
张里尉一愣,只好解释说:“他们、他们去山上挖水渠了。”
“哦?这个时候挖水渠,不怕猪头蛮再次奔袭村寨时无人防守么?”赵黍问。
“猪头蛮都被仙长消灭干净了,寨子当然后顾无忧。”张里尉连连称赞:“赵仙长妙法通神,想来那群鼠妖也是手到擒来。”
赵黍澹澹一笑:“手到擒来却也未必。我只是不太明白, , 这虚日真君过去受村民奉祀不绝,被砸了神祠,居然没有大肆报复么?”
“有啊!几个月前还有鼠妖偷了乡亲的存粮。”张里尉说。
赵黍摇头:“张里尉兴许不清楚,这种能够霸占一方、勒索百姓的妖邪,神祠被毁后,哪里只会派遣小妖行盗窃之事?他们过去敢索要童女,可见行事毫无忌惮。真要报复起来,你们侨张村恐怕早就不得安宁了。”
张里尉心里明白,鼠妖之所以没有报复,有赖于赤云都修士往来搜捕,对于周遭作祟妖物毫不容情,如此才能震慑那群鼠妖。
“也罢,兴许真就是一群无能鼠辈,是我多疑了。”赵黍哈哈一笑:“我准备去寻找适合布置坛场的地方,张里尉是本地人,想来熟知周围状况,不知可否为我参谋一二。”
“这是当然!”张里尉也很好奇,这个赵黍到底有多大本事。若他真的能够揪出虚日真君和一帮鼠妖,也算是为侨张村和周围几个村寨绝了后患,还能让于二哥和赤云都免去一件烦心事。
张里尉托言村寨中还有些琐事,让赵黍先做准备。等他离开之后,贺当关走来言道:“赵执事,这个村寨不太寻常。”
“哦?怎么个不寻常?”赵黍早就用英玄照景术看过,并未发现妖氛邪气。
“刚才我让几个人看了一下,发现村寨围墙和房舍的布局,都不像是寻常乡野,倒是像坞堡垒壁。”贺当关说。
“五国大战不止大国交兵,乡野之地也不乏流民贼寇劫掠。”赵黍说:“这种村寨为了自保,宗族乡党营造坞堡、聚众而居,本就十分寻常。
我小时候就见过了,一些靠近中土的坞堡垒壁,大的能有上千户。秋收之后,族中男子还要操练武艺、教习射术。远的不说,华胥国内的世家豪族,也各有庄园堡壁,比起这个侨张村要大多了。”
贺当关则说:“可是我发现这里的围墙还比较新,不像是几十年前建造的。”
“这就有些奇怪了。”赵黍手托下巴:“那个张里尉,你怎么看?”
“一看就是练过武的,脚下生根、气息中正。”贺当关说。
“这个偏远村寨,不简单啊。”赵黍感叹道。
“赵执事,我听说当年赤云乱党败退苍梧岭,但还是有很多追随乱党的百姓散落在南方各郡。”贺当关压低声音:“此处离苍梧岭也不算太远,而且村寨的年轻人都逃走了,会不会……”
赵黍表情凝重,于是说:“你让大家小心戒备,晚上要派人轮流值守。”
“明白!”
等张里尉再次前来,赵黍也准备好行法之物,他带上几名降真馆修士,跟着张里尉在附近寻找设坛之地。
“都不太行,若想安置坛场,最好是要气机灵韵汇聚的地方,比如神祠祭所之类。”赵黍看了几处,摇头不止,随后问道:“对了,虚日真君的神祠应该就在村寨附近吧?”
“可是神祠已经被毁了。”张里尉说。
“神祠毁了不要紧,虚日真君既然会在那个地方设下法座,一定有其用意。”赵黍言道:“何况要行法搜捕此辈,选择它曾经出没的地方,也是最为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