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芙停住脚,又睨篆儿一眼,慢悠悠道:“姜顺笨手笨脚,那你还喜欢他?”
篆儿一听,霎时面红耳赤,既急又羞地解释:“娘子胡说,篆儿才、才没有喜欢他呢!”
“这样啊……”姜芙故意叹息一声,“若我没记错的话,姜顺今岁已二十又一了吧?该是娶妻了,既然篆儿你不满意他,那我就只好托阿嫂给他寻一合适的良配才是。”
姜顺是姜家的家奴,年岁二十又一,其祖辈自姜芙□□时起便一直于姜家做活,姜家祖辈念其勤恳忠厚,特准其随主姜家姓,虽是下人,却也算得上半个姜家人。
篆儿虽非生于姜家,但她自幼便被父卖入姜家,一直伴在姜芙左右,向来机灵懂事,很是得于筱筱与姜蒲满意,姜芙也将其视作亲近之人,虽是主仆,可二人之间却鲜有秘密,就如这儿女间之事,她们虽不曾明言,然她们都看得出彼此情系何人。
篆儿钟情姜顺,是姜芙再清楚不过的事情。
从前她便有将篆儿许给姜顺之意,可后来她被姜蒲许配给沈溯之后日日郁郁寡欢,再无心于旁事,便迟迟未能成全篆儿与姜顺的好事,以致姜家遭难之时篆儿只朝她磕了三记响头后便冲至刽子手的刀锋下,随姜顺去了。
生虽未能结为连理,但求死能同赴黄泉。
姜芙一瞬不瞬地笑看着羞红着脸口是心非的篆儿,暗暗于心中决定,今回她定好好成全他们二人。
“娘子!”篆儿听得姜芙的话顿时着急不已,正要求她莫为姜顺寻妻,然她抬眼却见姜芙眉眼间尽是笑意,方知她不过是故意这般来说的,不由面更红耳更赤,臊得咬着下唇跺了跺脚,“娘子又打趣篆儿……”
姜芙只笑不语,且趁篆儿分心之际快步离开,不想篆儿回神时候又跑着冲着跟了上来,“篆儿无想去之处,篆儿还要跟着娘子伺候娘子呢。”
“娘子就让篆儿跟着娘子一块儿去吧!”姜芙已登上马车,篆儿执着地站在驾辕边上,“篆儿保证绝不同大娘子与大郎君说上半字!”
姜芙终是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住她的嘴,瞪她道:“那还不快到马车上来?”
篆儿顿时喜笑颜开,应了一声,麻利地爬上马车,坐到她下首,不忘将车帘放下,阻隔外边人的视线。
“我现下可让你跟着,但待会儿我若让你莫跟着,就不能再跟着我,晓得否?”姜芙很是认真道。
她不想因人多而让沈溯觉得不自在。
“篆儿晓得。”篆儿用力点头。
不过……娘子这当真是将瑞香拿去治病?她怎的觉得娘子好似是去会情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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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沈溯所言,出了西城门,沿梁河一路往西走上半个时辰,见着一处园圃,便能找到他。
姜芙乘的是马车,是以并未花上半个时辰便见到了沈溯所指的园圃。
这一园圃极是好寻,因这城西外的赤山脚即是乱葬岗,上京百姓总觉这城西之处不宜为居,因而这城西外处几乎无人居住,便是耕地都极少,仅有梁河沿岸有耕田而已。
至于园圃,就仅一处。
马车先是行入一片桃林,再经一片海棠花林,在红白相间的海棠花林深处,有炊烟袅袅而升。
姜芙让姜顺将马车停在海棠林外,篆儿捧着瑞香随在她身旁与她一同循着炊烟的方向徐徐往前行。
约莫走了半盏茶时间,便见得栽种得整齐、花儿开得正好的棣棠圈围成的一个小院映入眼帘,一间竹屋立于院中,旁有一简陋的灶屋,屋前辟了两块菜田,其间所栽乃当季菜蔬,青翠绿油,还搭着一棚架,上攀着瓜藤,一长得结结实实的大丝瓜挂在藤下,瞧着好似随时都会离了瓜藤坠落在地一般。
屋子两侧各栽着一株绯桃,满树嫩粉的花儿竞相开放,给这宁静的小院添着妍丽的颜色。
竹屋之后即是连成片的一块块小花田,牡丹、芍药、木香、月季等无数花株上无不蕾与花齐生,争芳斗艳,仿若这仲春之意全都集聚到了这屋前屋后来。
姜芙从前嫌恶沈溯,不曾来过此处,甚至连有这么一处地方都不知晓,故而自下了马车后她徐徐而行,细观着周围的一切。
饶是她曾偶然听闻过平阳侯府的长公子自小养在外边,其府上鲜少过问,兼她昨日亲眼见着他担着鲜花到城中售卖,已猜想得到他日子当是清贫,然当她此刻见得这一简陋的小院时,其清贫程度仍超出了她的猜想。
她停在棣棠围成的花墙外,难过地轻轻抿唇。
沈溯……一直以来便是独自一人住在这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