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的水军在叛乱之初,便已经赶到石头城。
从石头城向东望去,隐约之间,可见黑烟与大火。
但钟会并不急着进军。
他不急,陆凯却急了,“丞相为何按兵不动?若迟疑下去,只恐建业毁于一旦!”
“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会为百姓诛灭豪族,大司马以为如何?”钟会眼神中洋溢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杀气。
陆凯全身一颤。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飞虫,在钟会的蛛网中越裹越深,无从挣扎。
如果没有这场叛乱,钟会杀士族豪强,会被千夫所指。
但有了这场叛乱,钟会就是江东百姓的救命恩人,名正言顺的吊民伐罪,会被万民拥戴,届时,恐怕连皇权都无法比拟其人望!
整个江东都在钟会的算计当中,包括陆家!
此时的陆凯还能有选择的余地?
钟会轻笑一声,挥挥手,亲随呈上一份军令,是钟会亲自写的,每个字都剑拔弩张,“大司马,请!”
这份军令要生效,只需钟会和皇帝的印玺就行了。
不过陆凯是大司马,掌管全国武事,有他的印玺或者签名,就更有约束力。
建业城中有不少陆家部曲,而江东很多士族豪强,唯陆家马首是瞻。
这当然不是一个简单的签字,而是一种屈服的象征。
代表陆氏向钟会屈服。
有一就有二,屈服也会渐渐变成臣服!
陆凯接过毛笔,手和身体一起轻轻颤抖着,眼神越发苍老,忽然他大笑两声,“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钟士季,你以全城百姓性命要挟,老夫岂能不服软,然则,谁能笑到最后,犹未可知!”
说完,利索的在军令上写下他的名讳。
钟会摇摇头,“大司马多虑了,江东空有四州之地,二十万甲士,数百万之民,却一直偏安江东,可知其中缘由?”
陆凯发现自己还是小看钟会了。
他要的不仅是江东的一亩三分地,而是整个天下!
不待陆凯回答,钟会自顾自道:“君非君,臣非臣,士卒勇于私,将吏怯于公,既然江东士族无进取之志,不妨由某代劳!”
时至今日,钟会迈出结结实实的一步。
陆凯长叹一声,“自古英雄成事,皆顺天应命,尔逆天而行焉能成事?依某之见,不如效彷诸葛武侯,兢兢业业,青史留名,岂不快哉。”
钟会伸开双手,沐浴着徐徐春风,人生得意须尽欢,“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顺天应命算什么英雄?沧海横流方为英雄,传令,进军建业,讨平贼军,还江东以安宁!”
“唯!”将领们大喜。
大军黑压压奔向建业。
而建业城中,叛军丝毫不知道危险的降临,还沉浸在掳掠之中。
“情况不对,不如速回会稽。”顾穆本能的觉察到了危险。
这太像一个陷阱了。
如今江东三大姓得罪了所有人。
百姓、士卒、皇帝……
虞氾擦了擦脸上的冷汗,看了看皇城,他的野心只差这最后一步了。
只要控制太后,发出懿旨,说皇帝是被钟会挟持的,就可以废了钟会,甚至是皇帝!
洛阳城中,这种戏码已经上演过三次了。
虞氾当然知道如何照本宣科。
“成败在此一举,今日若退,死无葬身之地,城内守军不过千余人,诸军听令,攻破皇城者,为上将军,赏钱三千万!”
造反之前,他们打听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