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跟在后面,时刻警惕着,生怕叫人看见些什么,到时候乱传。
天还早,季玉泽带扶月回兰竹院,她蒙着眼、穿着男装,就这样回悦梨院,断断不能解释得清楚。
况且,只需要再等一个时辰左右就能解开白布,隐约能瞧见事物了。
扶月被安置到一间干净的房间,小秦准备了些吃食,放到距离她的手不远处。
“扶二娘子,奴才就在不远处,若是有事唤一声便成。”
“嗯。”她缓了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不必担惊受怕,“季郎君呢?”
“在院中。”
“好。”
眼睛里洒进石灰粉那一刻,扶月说不害怕瞎掉是不可能的。倘若真的看不见了,话说跟季玉泽还挺配。
一个听不见,一个看不见。
她自嘲一笑,摸索着桌面,捻起一块红豆酥糕,咬了几口。
*
庭院佳木茏葱,蓊蓊郁郁,光线流泻到树叶花草上方,影子交叠。
微风一过,送来缕缕清香。
水流从石缝缓缓流出,季玉泽弯下腰,探手去,水从指间钻过,流向较低处。
奇花烂漫,引来不少蝴蝶、蜜蜂。
一只颜色鲜艳的蝴蝶从花蕊飞出,停到季玉泽皙白的手背上,他看了好一会儿,它还是没飞开。
轻叹散于空中。
左手抓住其中一翅。
继抬起右手。
松开,断掉,轻如薄纱的两翅于空中旋了几下方坠地。
他这次此举是遵从本心。
禁欲为世人所推崇,认为欲望是罪恶的源头,故古来清风亮节之人皆以折磨自己的肉.体来消除、扼杀欲望。
就连萧老也是那般说道:苦身、遏欲、成自我。
一直以来,季玉泽不解,为何一定要通过折磨自身反控欲望。
既然根源在欲望,那便只把欲望杀掉好了。
多年困惑于忽然在某一息得到答案,转而消逝。
神龛逐渐开了小半个口子。
欲望漫出脚,不是贪,不是情,不是性,不是喜欢,更不是爱,是愉悦。
他之前之所以会去查凶杀案。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想一步一步地还原,凶手杀人之时的手法。
一点一点地感受,凶手杀人之时的心情。
凶手是兴奋,是憎恨,是解脱,是纠结,还是痛苦,他一一吞噬下去。
再以大理寺所给予的正义名义,惩罚凶手,用对方暗藏在深处的恐惧那一面击破心防。
看人慌张、求饶、哭吟、嗔叫、疯狂、绝望。
低头望着地上蠕动的蝴蝶,季玉泽凸起来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是死是生与他无关。
这是驻在他手背上的代价,有所求,必有舍,人和物皆一样。
萧老也曾说过,每人都会经历从求到得,得到失,失再到求的阶段,如此轮回。
不过季玉泽却从来感受不到半分。
骗人。
一个时辰过去,扶月自个儿掀开白布,坐在原地适应了下,起身,推开梨花门。
只见小秦坐在梯墩阴凉处打瞌睡,嘴巴微张,双眼紧闭,应是累极了。
想开口的念头打消,扶月放轻脚步,往院子去。
得跟季玉泽打招呼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