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林员外居然醒了。
老管家颤巍着手给他端来了粥,林员外两日滴水未进,一大碗粥喝了个精光,如若不是大夫顾忌他的肠胃,令其少食,他许是能吃下一头牛。
昨夜,师兄俩轮流守夜,这才白天还有些精神坐在林员外房间询问上次在寻芳阁之事。
被孟鸿卓点出来多少脸皮有些挂不住,林员外抬手摸了摸下巴上新长出的胡须,有些扎手。
“那日肖公子邀我去,林某实在推脱不了……”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喉,老管家站在床沿从他手中接过茶盏,又听他继续说,“我那日喝多了酒,被扶到房中时已经不太清醒了,只记得……有一红衣女子坐在床榻上替我脱衣。”
他说到这里时,孟鸿卓便将目光移到云容身上,微狭着,有意让她出去。
但辛云容丝毫没察觉到这道视线,反而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好在林员外也没多说闺房之事,后怕地碰了下自己的脖子,眼里难掩惊惧,当孟鸿卓看过去时又躲闪开,支吾着:“她必定是要杀我——”
“那人,员外可是看到脸了?”
孟鸿卓的话仿若一盆冷水浇下,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垂下视线,咬紧牙否认:“没看到,我喝醉酒了看不清……”
这副模样就是在撒谎。
孟鸿卓一额不戳穿他,开口问起妙音娘子的事情。
听到这个名字,林员外脑仁嗡嗡,紧闭着眼躺在床上似是精神不济。
老管家见惯了林员外的做派,转身便朝着孟鸿卓三人拱手:“老爷如今身体虚弱,道长如若想要询问其他的事还需再等些时候……”
辛云容盯着林员外背过的身影,只觉得他装腔作势,方才还喝了一大碗粥,眼睛绿的跟狼似的,哪里精神不好了。
俞济也看出了他在回避这个问题。
看来这猫腻不是一点。
林员外不说,三人也不可能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他说出口。
孟鸿卓脸上看不出喜怒,和气地拱手回了礼。
“若员外想起什么,可让管家来寻我等三人,那女鬼昨日空手而归必定是怒不可遏,我等猜不出她下一步要做什么,还望员外多加注意,保重身体。”
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在警示他,这女鬼不按套路出牌,届时被女鬼伤到可勿怪他们三人。
林员外背脊一僵,挥挥手让他们下去。
看样子是打算不松口,俞济并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见棺材不掉泪,被孟鸿卓斜眼瞪了一眼。
辛云容看着院子里绽放的花朵,扭过头没什么经验地问表兄:“那我们怎么办呀?”
想着林员外总会愿意说的,但表妹却等不了太长时间:“我今晚再去寻芳阁一趟。”
周围安静了下来,孟鸿卓正疑惑着低头瞧去,却见俞济和辛云容眨着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
孟鸿卓:“……我不会带你们去的。”
辛云容拉住他的袖口甩了甩,故意掐着嗓子喊他:“好表兄……”
孟鸿卓甩掉袖子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跨过门槛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身影消失在门外。
早已习惯孟鸿卓性子的俞济安抚她:“师兄一向如此,我们下次有时间再去罢。”
两人涉世未深,只当那是喝酒看舞的地方,只要有孟鸿卓盯着的一天就绝不可能容许他们去这种地方。
当然这都是后话。
林员外见他们三个离开,才从床上爬起来,脸上还带着惧怕,一张脸都白了:“管家,你说她是不是回来找我报仇来了?可我也不是有意的,你是知道的!”
老管家看着他长大,如今垂垂老矣,岣嵝着背宽慰他:“老爷不必忧虑,有老仆在,不会有事的。”
被他这么一说,林员外握紧了老人的手,放松地吐出一口气。
“我不会有事的。”他低声呢喃。
苍穹如黛蓝绸布,颜色越酿越深,天边多了几颗星子,微闪。
换下道袍的孟鸿卓在离开前,在林夫人的房中布了阳护阵,避免和昨夜那般措手不及。
云容将铃铛还给了表兄,此物名叫法钟,道行越高便越是用处大,昨夜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孟鸿卓收起法钟,将今日刚写的符塞给了两人。
符箓对鬼怪单用没多大用处,还需念咒,此次下山匆忙没人教她这些,他只好将希望放在俞济身上:“护好你师妹。”
俞济用力点头,这种事师兄不用交待他也会做的。
在师弟师妹的目光下,孟鸿卓披着月光往宏安客栈寻去。
在同一张八仙桌位置,孟鸿卓又看见了肖公子,他径直走去,肖公子环顾四周,暧昧说道:“今日怎么不见那位小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