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姑苏外城的一间小屋里,燃着一点黄豆大小的灯芒,照得满室昏黄。
苏望卧在床上,瘦弱的身躯被一张薄被盖着。
他十八岁年纪,眉眼长得颇为清秀,但面颊清瘦,皮肤泛黄,嘴唇发白,显得病恹恹的。
他在三个多月前穿越到这具身体,甫一来到这里,便是卧病在床。
他估计是原主撑不过重疾,魂离了体,而他恰巧穿越过来,成了这具身体的新主人。
穿越过来的三个多月,他每天经受着疾病的折磨,全身发烫,各处都疼得厉害,而骨骼之疼痛,尤为剧烈。
在这小屋中的,也不只有苏望。
他那十二岁的妹妹苏晴,正就着灯光,编着箩筐。
而他的爹苏刚,从刚才就一直在屋内踱步,眉头紧锁,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苏望躺在病床上的这段时日,便被这一世的父母与妹妹照顾着。
若不是他这一世的家人们执着地用汤药为他吊着命,他早已一命呜呼。不过,现在他也已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离死不远了。
因为病重,他的精神疲乏得厉害,脑袋里像凝结着糨糊,昏昏沉沉的,这些天来都是一时醒一时睡,他清醒了一阵子后,便又睡着了。
过了约莫一刻,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屋外传来,引得苏晴和苏父,齐齐向屋外看去。
“你到底去哪了?晴儿说你走得急匆匆的,去哪儿也不说。而且还这么晚回来,也不怕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苏父见到苏望的母亲陈娥平安无事的回来,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责怪道。
“儿子有救了!”苏母没有回答苏父,而是自顾自地在自己里层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个被粗布包裹着的物事,随后,她小心翼翼地将粗布一层层的解开,露出了一张黄符。
“这……”苏父瞪大了眼睛。
苏母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是我在内城从一个龙虎山的道爷处求得的一张符,能治儿子的病。”她一边说,一边用一个碗压住符纸,而后走出了屋外,打算烧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父一边帮苏母烧着水,一边问。
苏母道:“今日我在市集买菜,遇到了康婶,谈及了儿子的病,她说她儿子的病已经好了。”
“我之前和你说过,她的儿子也是害了重病,请大夫看了,也无可奈何,我便忙问病是怎么好的。”
“她说,她早上去了内城,见到一个龙虎山的道爷在施治病的灵符,她求了一张,带回家中,化成符水给她儿子喝了,不消多时,她儿子的重病便好了!”
苏父听到此处,眼睛一亮。
苏母继续道:“于是,我忙问康婶有关那道爷的行踪。听了后,便匆忙赶回家,放好了菜,赶忙去了内城,真是老天爷保佑,我在内城里见到了施符的道长,求得了这张符。”
苏父问道:“这道爷可要你交信钱?”
他听说过有不少专门坑蒙拐骗的假道士,宣称自己的灵符能包治百病,只收少量的信钱,便施予百姓,专骗没有足够钱财在道观求得灵符的穷人。
“这道爷没收信钱。”苏母知道苏父担心什么,道:“这个道爷有着朝廷的箓书,其真是龙虎山上的神仙。”
听得苏母如此说,苏父眼里光芒似乎又亮了数分,身子不自觉颤抖起来,喃喃道:“看来儿子真是有救了……”
儿子病了,他这一家之主压力尤其大,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工匠,干着修缮屋宅的活计,每月的银钱经过吃穿用度,本就剩下的不多。
苏望卧病后,用药不少,家里的银钱如水般流走,把家中的积蓄用光不说,还欠了亲友不少债。
这些天,他正忧愁着,头上冒出了不少白发。
说话间,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水已经开了。
……
屋内,苏父先是把开水倒在了碗里,随后再倒入了一点凉水。
苏母则把符纸小心翼翼地往碗里放,因为知道自己的儿子将要好了,心情激动,手有点抖。
苏晴也瞪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盯着母亲手上的符纸。她也迫切地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够赶快好起来。
符纸一接触水面,立即燃烧了起来,火焰幽蓝,其光芒之盛,那豆大的油灯根本不能与之相比。
苏母捏着符纸的两指一松,整张符纸落了下去,全部遇水,碗中的水面上,火光翻腾,把这小屋映得一片蓝。
片刻之后,符箓烧尽,幽蓝的火光逝去,小屋回复了一片昏黄。
原先的这碗水,并无变化,不多也不少,仍然澄澈,里面也没有什么符纸燃烧过后的黑灰。
苏父先是轻轻摇醒了苏望,扶起了他,苏母则把碗凑到了苏望的嘴旁。
“望儿,喝了它,你的病便好了。”苏母道。
苏望脑袋如同搅了糨糊一般,意识迷迷糊糊的,但他忽然听见自己的病能好,意识便清醒了数分,问道:“这是什么?”
苏母答道:“这是龙虎山的道爷所施的符水。”
“龙虎山……怎么得来的?”苏望一边问,一边往碗里看,只见这碗水十分澄澈,吸了吸鼻子,也没有嗅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龙虎山的道爷路过姑苏城,娘去向他求来了这张治病的符。”苏母答道。
苏望此时的思维虽然缓慢,但还是生出警惕,心中思绪流转。
“龙虎山是当朝道教祖庭,山上的道士,在他们这些平常百姓的眼中,哪个不是神仙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