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未遂、被捉现行的叶辞风,一时没想好该如何收场,趴在季渊的胸口装死。
没想到季渊比他还沉得住气,好像走的也是敌不动我不动路线,半晌没个动静。
叶辞风耳朵一直贴在季渊胸口。
发现这人是彻底的没动静。
连心跳声也无,仿佛是个空心的,一副俊美无俦的皮囊底下,什么都没装。
叶辞风抬起头,发现季渊又晕了过去,似乎适才凌冽的一面,只是身体感应到外人靠近的虚张声势。
失魂之人,能行动自如,尚能以忘情道封人魂忘七情以度尘劫来解释。
突发昏迷,而今又片刻清醒就益发显得古怪了。
叶辞风如此吊儿郎当的性子,之所以还能学富五车,便是因为将心眼都花在了作死上,好奇心举世无匹,不论歪门邪道,还是龙潭虎穴,他从来是走过路过不会错过,揣着熊心豹子胆就敢往里硬闯。
他一路风里来雨里去的作死,能茁壮成一位倜傥仙君,简直是修真界的奇迹。
纵是都死透了,而今还能借尸还魂到三千年后,再潇洒一回,绝对的无本买卖,稳赚不赔。
“季渊?徒儿?”
叶辞风拉开季渊失力的手,自己却不起身,在床沿儿撑着胳膊就往季渊脸上凑,一边还欲盖弥彰地先礼后兵,“你再不睁眼,师父可就乱来了啊?”
季渊当然没法儿搭理他,安详地睡成了一尊冰雕。
叶辞风坐在床边,俯下身,额头贴在季渊的眉心处,两人的鼻尖几乎撞在一起。
没有亲吻,也并非耳鬓厮磨。
叶辞风虽不是正人君子,也自诩进退自如守着风月场规矩,趁人之危的下作事儿他虽然没少干,却还是有点底线——好歹讲究个你情我愿。
他目下连吸阳气以稳定神魂都顾不上了,只忙着探明季渊的病因。
一道豌豆大小的元神,放着万丈光华,从叶辞风的眉心飞出,将厢房照得亮如白昼,旋即钻入季渊的识海。
即然季渊的怪疾,望闻问切都毫无头绪,他便只得从内里入手,亲自进入季渊的识海,以全了自己的好奇心。
只是修士的识海,位于天灵盖下,眉心之上的泥丸宫,藏着自己最私隐最要紧的传承与记忆,乃精神休憩之所,禁忌之地。人魔巫妖概不例外。
若非绝顶亲近之人,譬如双修道侣,师门长辈依凭魂契秘法,得到本尊的应允,才能将灵魂汇入他的识海。
元神极其脆弱,若擅闯他人识海,不小心遭遇意识乱流,猛烈飘摇沉浮下,很有可能迷失在似梦似幻的回忆中。
即便度过意识乱流,抵达他人的识海,也相当于一丝不|挂,裸奔到太玄门执法院撒野,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叶辞风艺高人胆大,全没考虑这些小问题,洒然以元神钻进季渊的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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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
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无边无涯的混沌和寒冷。
叶辞风的元神,不知飘了多久:季渊,季渊。喊了无数声,无人回应,这人的灵台识海仿佛死地,果然无情无义,寸草不生。
叶辞风反倒安心,往后他再攀扯季渊就更没了调戏良家的负罪感。
但前提是,他得从这里出去。
四野茫茫然,无天无地,南北莫辨。
该从何处遁出季渊的识海?这可将自找苦吃的叶辞风难倒了。
他只觉季渊的识海越发的冷,他飞行的速度越发的慢,他的意识越发模糊,宛如周遭的环境。
突然,远处有一道光亮。
叶辞风浑浑噩噩向亮处遁去。
往昔的流光,照破黑暗,暖意洋洋地裹住了他。往事如皮影戏,走马灯般,影影绰绰,在他眼前飘忽而过。
他暗道,不好,这不是逃出生天的路,而是将他拉入识海中沉眠的回忆。
那些久别经年的爱恨情仇,如千丝万缕的因果,将他牢牢绑缚。他的挣扎只有一瞬,旋即意识被季渊识海里的白光照得失明。
他无限下坠,跌入往事之中,就像跌进某人踏实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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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门关以北,是方外之地,魑魅魍魉遍野,妖魔横行。这里永日不见天光,维尘冥冥,故又称作北冥。
北冥有座城,住着被三界抛弃、永世流放的罪民,城名归墟。
那时仙魔之间,你死我活的战事正胶着。叶辞风因情场失忆,独自溜到魔族腹地——北冥归墟城,散心。
他一袭白衣,悬脚高坐城头,与他刑天剑的剑灵,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
黑沙垒就的城墙根儿,一群长相粗野不落俗的魔物,正高头大马,围住了一个少年。
少年背影嶙峋瘦落,倚墙蹲着,一动不动仿佛惊了魂,正不知所措。
能大出风头的机会,撞到叶辞风跟前。他当然不会放过,背后仙剑铿锵而出,如一道银练飞旋,惊溃了那些恃强凌弱的北冥妖魔。
叶辞风白衣玉冠,裙飞带舞,羽然飘临,现身于瘦落少年的跟前。
“孩子,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