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样真的行吗?姐要是知道了,不得跟我们拼命啊。”
温大海搓了搓指缝里的泥,眉宇间带着威胁,沉声开口:“你姐命苦,咱是帮她,带着这么个累赘,咋过活啊。”
温小山不敢顶撞,两手揣进袖子里,蹲到了墙角,不忍的垂下头,“可,可那是咱外甥女,沈瑶悦昨儿还抱我……”
窗外一阵寒风刮的门栓‘啪’的响了一声,掩去了温小山后面的话。
沈瑶悦?
温可昕躺在内屋里头,眉头紧皱,鬓角的头发浸了汗,紧贴在脸颊,她听到女儿的名字,下意识的想要睁眼,可思想却还困在那个噩梦中,直到掉下深渊,这才恍然醒来。
温可昕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这才看到娘家屋顶上挂着的竹筐。
外头似乎听到了内屋的动静,‘啪嗒’一声门被推开,温大海笑呵呵的走进了进来。
“醒了?哥给你煮了点红糖水,一会儿喝了躺下再捂捂,别叫病气再染给娃娃,一会儿咱姑过来,她帮你带两天孩子。”
温大海语气关切,目光里却全是算计的看向被温可昕放在里侧的小娃娃身上。
“哥,我看瑶悦肯定不舍得离了姐……”
温大海脸色一僵,侧过身扬手就打在了温小山脸上,“小王八羔子,叫你给去后山摸个鸟蛋给你姐补补,咋还不去!再偷懒我告诉爹去,叫爹不给你娶媳妇儿!”
温小山捂着脸有些委屈,可说到娶媳妇儿,他摇了摇嘴唇,红着眼应了一声,转身跑了。
温大海回过身又笑了,“你再睡儿,我先把瑶悦抱出去,一会儿咱姑来了省的吵醒你。”
只要把这小丫头给卖了,家里就能缓过一阵,爹都跟他说好了,这钱除了给温小山娶媳妇,还分给自己点。
自己媳妇儿怀了娃,谁见了肚子都说是男娃,这可是家里的长子长孙。
也别怪家里心狠,要怪只能怪温可昕命不好。
嫁的男人沈卓刚结婚没几天就参了军,跟着部队上前线,前两年还有个津贴寄回家,今年没见着钱也没见着信,都说是死了。
可怜沈家还有个老娘,一个小弟,温可昕女人家家的,又带着个女娃娃,日子咋过得下去。
温大海心里觉得,自己这是在行善事帮温可昕哩,把娃娃送出去了,说不定还能再嫁一户……
温可昕有些迷茫的盯着温大海那张笑意越发深的脸,屋外被吹断的枝桠不断在窗户上砸出声响。
要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在梦中的世界,她就是在这场大雪里走了十里地,也没找到温大海说没注意被人抱走的沈瑶悦。
温可昕身子颤抖着低下了头,略硬的棉被下面,双手早已紧紧握成了拳头,心里一瞬之间被酸楚苦涩包裹。
她死命的咬着牙,直到舌尖有了铜锈味儿,才将将把眼泪忍了回去。
温可昕身侧的褥子里,一团温热微小的气息正睡的香甜,她伸出手,轻柔缓慢的抚上那张柔嫩的小脸蛋。
手里的温度让温可昕再次颤抖,梦里三十年,她恍如亲身经历一般痛彻心扉,此刻的场景,也越发让她觉得不真实。
但温可昕回想着温大海那张跟梦中一般无二的笑脸,再多的不真切感,此刻也都被她确认了。
“妹子,你这是咋了?”温大海走进了一些。
温可昕垂着头低声呢喃了一句,温大海听不到清楚,连忙凑过去,“身子还不舒服是吗,来先把娃娃给我,别过了病气……”
温大海看不见的是,温可昕敛着的眼里满是恨意,她余光看着温大海朝孩子伸出了胳膊,掀了被子一脚跺了过去。
猝不及防。
“诶哟——!”
温大海大喊着摔倒在地上,呼吸间脸上就冒了汗,双手捂着裤/裆,疼得腰都直不起来。
温可昕不管不顾将手边的枕头、瓷碗,最后瞄准了床尾的小板凳,朝着温大海身上砸了过去,没有一丝犹豫。
除了那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温大海脸色青白,渐渐地连呼叫声都发不出来了,一个劲儿‘斯哈斯哈’的吸冷气,像个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半点也笑不出来了。
这一脚,温可昕用了十成十的劲儿,踢的自己大腿都有点抽筋,温大海对他没有防备,她瞄准了男人格外脆弱的防线。不信疼不死他!
看着自家哥哥疼得在地上打滚,温可昕却还觉得还不够。
这点疼算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心玩意儿,她恨不得将温家的所有人都挫骨扬灰!
温可昕下了床,轻轻锤了锤刚抽筋的腿,“大哥?咋是你呀,你没事儿吧。”
她这样问,却没有丝毫要去扶温大海的意思。
温大海脸色灰白,寒冬腊月却满头都是汗,他勉强抬了头,恶狠狠道:“还不赶紧去大队里给我叫队医!”
这句话温大海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那种钻心蚀骨的疼从一小片,蔓延到了心坎里,疼得他都忘了问温可昕为什么踢自己。
温可昕不接他的话,转过身翻着床头大木头柜子,她怕一回头,就忍不住笑出来。
“大哥,我做了噩梦,以为有人贩子来拐我女儿,没留神看,你别怪我啊。”
温大海:“……”
听到人贩子,他有些心虚。
但身体上的疼痛叫他难以忍受,唉哟了两声,虚弱不堪的道:“没,没事,一会儿咱姑就来了,你先带我去大队看看,娃娃放屋里。”
温可昕紧了紧手里的布包,“大哥这是啥意思,悦悦这么小,她自己在家我咋放心的下?大哥,你不会是跟人贩子串通了来拐悦悦的。”
“放屁。”温大海眼睛瞟了瞟地上的砖头,下意识不敢去看温可昕的眼睛。
她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是温小山私底下跟温可昕说了什么?还是早就醒了听到了他的话……
“傻姑娘,咱姑你都不信?”温大海吃痛的咬着牙,扯出一个奇怪的微笑。
温可昕摇摇头,“不信,我只信自己。”
温可昕那一脚虽然用了全力,但踢那玩意儿她也没啥经验,不知道具体踢成什么情况了。